戌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时,我正跪在祠堂的滴水檐下。
春寒顺着青砖缝爬上膝盖,远处传来嫡兄萧云的笑声,混着瓷盏碎裂的脆响。
"七弟这手‘流云飞雪’越发精进了。
"三姐的团扇挑起珠帘,"不像某些废物,练了十年还停在凝气一层。
"她故意抬高的嗓音惊起檐下白雀,扑棱棱撞进暮色里。
我盯着青砖上蜿蜒的苔痕,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
那些被嫡系子弟打碎的经脉,此刻又在隐隐作痛。
怀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这是三日前在后山捡到的残器,今夜格外灼人。
"尘少爷。
"老仆福伯佝偻着背摸过来,袖口漏出半截油纸包,"雨小姐咳血了,药阁那边..."他枯槁的手在发抖,纸包里是半株蔫黄的九叶莲。
祠堂门轰然洞开,萧云蟒纹锦靴踏碎月光。
他腰间新佩的玄冰玉泛起幽蓝冷光,那是父亲昨日赏的筑基贺礼。
我蜷紧手指,掌心还残留着替妹妹煎药烫出的水泡。
"听说你偷了药阁的龙髓草?
"他脚尖碾着我腕骨,玉瓶从袖中滚落。
淡青丹药沾上泥土的瞬间,福伯突然暴起,枯瘦五指抓向萧云咽喉。
"不要!
"我嘶吼着扑过去。
寒光闪过,福伯的断指砸在青砖上,血珠溅入我左眼。
萧云剑锋滴着血,靴底碾碎那半株九叶莲:"戌时三刻前滚去葬剑谷,否则就把那病秧子炼成丹引。
"子时的葬剑谷飘着猩红薄雾,谷底传来万剑悲鸣。
我攥紧青铜碎片,岩壁上历代先祖的剑痕突然开始渗血。
那些干涸百年的血迹蜿蜒成符,在月光下显出一行小篆:非萧氏血脉入谷者,永镇剑狱。
怀中的碎片突然剧烈震颤,青芒破开血雾。
谷底祭坛上插着的根本不是族谱记载的青冥剑,而是半截生满铜锈的断刃。
剑身蟠螭纹间嵌着暗红晶石,像凝固的血泪。
指尖触到剑柄的刹那,万千画面涌入脑海:白衣仙人挥剑斩断天河,青铜剑崩裂时飞溅的星火化作漫天劫雷。
我听见自己骨骼爆响,淤塞十年的经脉被狂暴灵力强行贯通。
"先天道体!
"沙哑笑声震落岩壁碎石。
阴影里睁开三只猩红竖瞳,黑袍老者半张脸己腐烂见骨:"老夫苦等三百载..."黑雾扑面而来的瞬间,断剑清鸣如龙吟,老者残魂被扯成丝缕吸入剑身。
左脸突然灼痛难忍,铜镜碎片里,暗红魔纹正从眼角向耳后蔓延。
谷中万剑齐震,剑柄镶嵌的星纹石齐齐转向北方天穹——那里裂开一道紫黑缝隙,像被撕开的陈旧伤疤。
踉跄回到西厢时,晨雾中飘来血腥味。
推开门的刹那,我撞见萧雨腕间滴落的血珠正渗入青瓷碗底。
她苍白脸上绽开笑纹:"哥,我现在是药人了...每月取一碗心头血,能换三颗续命丹..."窗外突然传来仙鹤清唳,太虚门的接引飞舟掠过琉璃瓦。
晨光中,我瞥见甲板上白衣少女的狐耳轮廓,她指尖星辰砂正拼出北斗倒悬的星象。
断剑在背后发出呜咽震颤,那些吞噬的残魂记忆开始翻涌。
原来太虚门秘传的《太上忘情诀》,需亲手剜出至亲心头血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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