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之中,清晰地映照出了一张莹白如玉的面庞。
那是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沈知意。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有些怔愣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只见镜中的人儿,眉眼之间尚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青涩,但己然能够窥见日后倾城之貌的端倪。
在这张精致的妆台上,摆放着一座精美的雕花烛台。
烛光透过镂空的花纹,洒落在桌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而摇曳的光影。
这些光影如同灵动的精灵一般,在那把金丝楠木制成的梳篦上游走跳跃,使得原本就华美的梳篦更显得流光溢彩、忽明忽暗起来。
"姑娘,该更衣了。
"丫鬟捧着绯色罗裙进来,衣襟上绣着的缠枝海棠在烛火下泛着细碎金光。
沈知意指尖抚过裙摆,这分明是及笄礼那日穿的衣裳。
她猛地攥紧罗裙,锦缎在掌心皱作一团。
前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冷宫渗血的砖缝里,叛军铁蹄踏碎宫墙的轰鸣犹在耳畔。
嫡姐沈明珠亲手端来的鸩酒烧穿五脏,而那个曾许诺护她一生的男人,此刻该是正抱着新册封的贵妃共赏山河吧?
"二姑娘来了。
"门外传来婆子的通传。
沈知意浑身一颤,铜镜中映出沈明萱娇俏的笑靥。
十三岁的少女穿着杏子红缕金裙,腰间缀着的银香囊随步伐轻晃,甜腻的苏合香扑面而来。
"长姐这身衣裳当真好看。
"沈明萱亲热地挽住她手臂,"明日及笄礼后,长姐便是待嫁的贵女了。
"沈知意垂眸掩住眼底寒芒。
前世便是这般,沈明萱借着更衣之名将她引到厢房,早候在那里的纨绔子毁了她的名节。
父亲为保尚书府颜面,连夜将她许给五品小官做填房。
"妹妹的香囊倒是别致。
"沈知意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指尖拂过银香囊镂空的花纹,"这苏合香里,可添了旁的香料?
"沈明萱脸色微变,又娇笑道:"不过是寻常的沉水香。
长姐若喜欢,明日我让丫鬟送些来。
"窗外忽起夜风,卷着几片海棠扑在窗棂上。
沈知意望着镜中姐妹相依的倒影,忽然想起冷宫最后那夜,沈明珠抚着孕肚对她说:"要怪就怪你挡了明萱的皇后路。
""长姐脸色怎的这般苍白?
"沈明萱从妆奁里取出胭脂,"莫不是染了风寒?
"殷红的胭脂在瓷盒中凝作血珠,沈知意突然按住庶妹的手。
冰凉的指尖触到对方腕间,惊得沈明萱险些打翻妆盒。
"我想起母亲留下的鎏金步摇最配这衣裳。
"沈知意转头吩咐丫鬟,"去库房取来。
"支开下人后,她将胭脂细细抹在沈明萱衣领内侧。
少女挣扎着要躲,却被死死扣住手腕。
"长姐这是做什么?
""好妹妹。
"沈知意贴近她耳畔轻语,"你可知苏合香遇着夜猫,会发狂的。
"指尖掠过银香囊,一抹异香悄然渗入锦缎。
更鼓声遥遥传来,沈知意望着庶妹仓皇离去的背影,慢慢擦净指尖胭脂。
妆镜里那双曾盛满春水的眸子,此刻映着跳动的烛火,恍若淬了寒冰。
前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叫。
沈知意拢了拢披风,施施然往喧闹处走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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