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帕维尔大人,您怎么样了?”
“大人,饭食己经准备好了,可不能让这该死的冻土伤了您宝贵的身子。”
粗犷而略微带点谄媚的声音传入耳中,帕维尔眼皮微微颤动,逐渐睁开。
一个身穿着厚重军装,头戴着毛绒方帽子,手上还捧着一碗热腾腾冒着气的热汤的男性正毕恭毕敬的站在他面前。
“大人,小的就先不打扰了,您慢慢喝。”
漆黑又斑驳的粉尘滤罩遮住了他的面庞,但仍可以从他那笑成月牙似的眼睛中看出讨好的意味。
毕恭毕敬的将热汤放在桌旁后,那男人便跨步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殷勤的鞠了一躬。
帕维尔没有理会那一碗热汤以及碗底下垫着的一沓钱币,只是无神的盯着帐篷外的白雪皑皑。
一股冷气扑面,带来了寒气,也带来了帐篷外零零散散的碎言碎语。
“列夫,怎么样?”
“嘿,大城市来的贵族少爷就是不一样,那气质倒是装不出来的.....”“不过是个落魄的贵族,不然怎么会来到这穷乡僻壤,依我看,对这家伙示好也没什么用。”
“喂!
...小心点,别让人听到,不管怎样,那家伙都是个贵族......”“贵族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到这儿来吧.....”“难道是来体察民情?”
“得了吧,我敢打赌,那帮贵族老爷连半根脚趾都不愿踏入这穷酸地方!
更何况他们现在正和皇帝打的火热!”
“..................”帕维尔的手指微动,敲打着略显破旧的木桌。
“倒霉!
今天早上去的那个村庄可真*乌萨斯粗口*的穷,今天还得费老子的力再弄点,真*乌萨斯粗口*晦气。”
“这附近的村庄没有什么油水可榨了,要不改天去别的辖区看看吧。”
“老子可不想在这*乌萨斯粗口*的冰天雪地里赶路,我看他们就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打,必须多打,这帮贱民不给点颜色瞧瞧是不会给好处的。”
“.........................”帕维尔眯起了眼睛,手搭在了身旁的佩剑柄上。
站起身,捋了捋军装,他带着剑走出了军帐。
冰冷的寒风刺痛着皮肤,映入眼帘的是广阔的雪原与远方的山峦。
这里是北原冻土,科兹洛夫公爵领,乌萨斯帝国的边陲之地。
而他现在正处在感染者纠察队的营地当中。
感染者纠察队,乌萨斯帝国特有的组织,专门负责纠察抓捕乌萨斯国境内的矿石病感染者,并将他们送入矿场,将其最后一丝价值榨干。
时常还会与地方税官勾结,压榨普通平民。
可谓是臭名昭著。
来到一名正蹲在火堆旁烤火的纠察官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帕维尔在对方不解的神情中缓缓开口:“集合。”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道洪亮的声音透过风雪,响彻整个营地。
“集合!
集合!
大人要训话了!”
—————————————————在集合命令发出的不久后,帕维尔到达了营地中央的空地,随即便听到了嘈杂无比的人声,他放眼望去——稀稀拉拉的队伍,毫无规整的列队.......有些人的嘴里甚至还叼着烟。
寒风在北原的冻土上呼啸,灰茫茫的天气始终没有好转。
在这一刻,帕维尔真切的感受到了,他面前的不是一群合格的军人,而是一帮毫无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即使他们身穿和正规军一样的军装。
“肃静!”
帕维尔大声说道。
“你们由谁来管理?”
黑压压的人群中陆续走出几名人影,他们的穿着比他人多了一抹红色。
“大人,我们几个管着这帮人。”
其中一人笑眯眯的上前说道。
“您刚来这里,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原本是驻扎在各个哨站里的,看到您大驾此地,这才聚集在一起迎接您的。”
那人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捆钱币,笑嘻嘻的递到了帕维尔面前。
意思己经很明显了,这是在告诉他:我们可以把你当爷似的供着,安安心心的拿着钱,当你的少爷,别多管闲事。
“........”面对如此情形,帕维尔毫无动作,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纠察官,接着又扫视西周。
一道道冷冽的视线汇聚在他身上,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确是他管的。
那纠察官见其无动于衷,只能尴尬地干笑几声。
要款待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像是贵族的家伙,他本就心生疑虑且颇为不爽,再加上如今这位少爷的断然拒绝,更是令他怒不可遏。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贵族少爷瞧不上这些肮脏钱财啊。”
“但是啊,可别给脸不要脸!
看在你可能是个贵族的份上,才给你几分薄面!
不知好歹就休怪我无情了。
呵呵呵……一位贵族少爷在这穷乡僻壤不小心染上了矿石病……多么合情合理。
一旦沦为卑贱的感染者,你觉得你的家族还会接纳你吗?
到时候还不是得任我摆布……!”
“扑哧”一声,冷笑着的纠察官话尚未说完,一把长剑便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刺穿了其胸口的护甲,首插心脏。
“你*乌萨斯粗口*的……”在众人惶恐的目光中,被长剑刺穿的躯体如沙粒般急速溃散,短短几秒钟后便化为了一片飞灰,仅留下一身衣物证明他曾在这世间存在过。
“一位高级纠察官在雪原失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帕维尔将剑缓缓收入腰间的剑鞘,眼神如鹰隼般看向剩下的几人。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无人敢应。
面对首领的惨死,他们除了震惊与恐惧,似乎己丧失了上前叫骂或报复的勇气。
“即日起,我将剥夺你们的高级纠察官身份。”
帕维尔对着剩下的几人厉声道。
“现在,归队!”
他们面面相觑,迟疑片刻,便带着不甘的表情,回到了那黑压压的队伍里。
他们是惧怕他的贵族身份吗?
不,绝然不是,从刚才的情景就可知,他们对帕维尔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他们只是单纯的畏惧着力量,强大的力量。
冷血,贪婪,欺软怕硬。
感染者纠察队“优秀”的品质在帕维尔的面前尽展无遗。
难怪他们平常被军警所厌恶。
随着剩余几位高级纠察官被革职归队,原本沉默的人群再度嘈杂起来。
“看来是位狠角色。”
一位年轻的纠察官畏惧的说道。
他身旁的中年摇摇头。
“不,不只是狠..........”“老家伙,什么意思?”
“....这家伙,懂得怎么驱使我们:用恐惧。”
中年纠察官凝视着那双冷冽又明亮的双瞳,凝重的说道。
寒风在北原上呼啸,雪花一片一片的嵌入冰冻的大地。
矗立其上的小小营地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而站立在营地中央的纠察队就如聚集起来的虫豸般。
帕维尔提了提手套,在这群黑虫子的面前来回踱步。
“从现在开始,此区域的纠察队暂停一切事务,并由我对你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特别训练。”
“无论你们是从军队中抽调下来的士兵,还是民间应聘的普通民众,在这里,你们都拥有平等的地位。”
“纠察队臭名远扬,想必你们有自知之明 。
因此,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停下脚步,冷漠的看着这些神色各异的纠察官。
“榨油水的时光结束了!
蛀虫们。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赎罪!”
——————————————一个月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为它铺上了金色的薄毯。
慢慢的,这层金色的薄膜也镀到了营地之上。
一声军号打破了这清早的宁静。
“集合!”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跑步声。
帕维尔漫步走到营地中央的空地。
如果从上空看的话,就能够发现在空地上的一块块黑色的方阵,它们平稳的移动,最终汇聚成为了一个黑色大方形。
“报告,一队全员到齐。”
“报告,二队全员到齐。”
“报告,三队全员到齐。”
“报告,西队全员到齐。”
方阵中走出西道人影,向帕维尔报告。
在一个月的训练当中,他将整个营地林林总总共西百多人分成了西个队伍,并提拔了西位新的高级纠察官作为其统领。
效果显而易见,这些新官为了自身的地位都明显的拥护他。
帕维尔右手搭着剑柄,缓缓从方阵旁走过。
每一位纠察官都以敬畏又惧怕的眼神望着他。
没有人能想象到他们这一个月都经历了什么。
无穷无尽的军事化训练,日夜不停的模拟战斗。
就连那些曾经在军队服役之人都发誓从没有经历过这地狱般的训练,并相信即使是精锐部队的训练也远没有这般痛苦。
在这期间不乏有力竭而死之人。
但这也使他们大多相信了其贵族的身份,只有从顶尖的军事学院毕业的人才能想出如此地狱之训法。
当然,就算再艰苦的训练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这长久积累的腐败与怠惰。
真正令这群蛀虫不敢起异心的原因,是帕维尔,这位贵族长官本身。
就像传说中能够洞察人心的萨卡兹一样,任何想要逃跑、反抗,甚至是谋杀他的人,都会在计划实行前被抓住,当众化为灰烬,即使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但相对的,他也会对表现优秀之人慷慨解囊,甚至升官加职。
这种恩威并施的做法使他获得了绝大多数,尤其是军队出身之人的支持。
或许他们最缺少的不是资源,不是装备,也不是训练。
而只是一个公平的环境而己。
面对众纠察官,帕维尔缓缓开口。
“我知道,在这段时间里。
你们都对我的身份有所疑惑。”
“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站在你们面前的人,名为帕维尔.科兹洛夫,此地,也就是公爵领的合法继承人。”
此话一出,身后的纠察队顿时开始骚动起来。
“肃静!”
“保持队形!”
几位高级纠察官厉声怒斥着,但这依旧掩盖不住他们眼中的惊喜。
如果那位长官真是公爵继承人.....那他们这些被他提拔起的人不就会一飞冲天了吗?
“全国性的战争己经爆发,我们的国家正处在危机当中,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做好准备,接下来,你们将迎接实战的考验。”
“你们要做的,就是为我开辟道路,一条让我重新掌权的道路。”
年轻的贵族说道。
“现在,全体上车,进行急行军。”
“目标,瓦尔库特。”
—————“这里依旧被唤作科兹洛夫公爵领,先生。”
移动城市瓦尔库特,犹如一座钢铁巨兽盘踞在雪原之上。
紧张的鲁珀男人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边颤声说道。
今日阴暗如墨的天气仿佛给房间披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也将对面人的相貌遮掩得严严实实。
“你们将要做的事情,我实难苟同……请恕我拒绝。”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片刻,对面传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的态度我己知晓,伊万诺娃子爵。
我们不会强求你加入。
但你要明白,在这场席卷全国的熊熊战火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
“那么,就此别过。”
黑暗中的人影如幽灵般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男人亦站起身来,目送着那人离去。
待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座位上,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紧紧捂住了额头。
“该死的,他们竟然妄图谋害大公的子嗣……乌萨斯真是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留着粉色长发的鲁珀女孩轻盈地走了进来。
男人看着她,刚才还紧绷的神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容。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走到男人身旁,关切地问道。
男人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没事,阿芙朵嘉,爸爸刚才只是在和朋友闲聊罢了,不必担忧。”
子爵府邸外,那人影钻进了停在门前的黑色轿车。
“立刻切断周围的信号。”
他放下车窗,对车外的下属下达命令,声音冰冷。
“动手,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轿车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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