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厅穹顶的威尼斯水晶灯在李棚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西装内袋里的青玉镇尺正在发烫。
这件本该陈列在防弹展柜里的北宋文物,此刻隔着意大利手工缝制的丝绸内衬,将寒意渗进他第西根肋骨的皮肤。
"下一件拍品,清乾隆珐琅彩转心瓶。
"拍卖师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时带着电流杂音。
李棚的指节在口袋里攥紧镇尺凸起的螭龙纹,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第三排那个酒红色身影上。
苏晚心天鹅绒手套包裹的指尖正点在拍卖图录某页,程子谦立刻举起58号牌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悸。
三小时前,这件转心瓶还锁在程氏集团地下保险库——正是他亲手修复的赝品。
"三千万!
58号出价三千万!
"槌音惊起水晶灯上的尘埃。
喉咙里的血腥味突然变得粘稠。
李棚转身时撞翻侍应生手中的香槟塔,金褐色液体在地毯上蜿蜒成河,倒映出苏晚心瓷白的耳垂——那里本该坠着程子谦去年送的钻石耳钉,此刻却空无一物。
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实验室,女人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摘掉珍珠耳环,将真品转心瓶推进碎纸机。
他在盥洗室镜面看见自己领口的墨渍,那是今早修复明代山水画时沾染的。
冷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声却盖不住身后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节奏。
蔷薇色唇膏在镜面划出血痕,苏晚心倚着镀金雕花隔板轻笑:"李顾问不守着文物鉴定室,倒有闲心管拍卖会?
"水珠顺着李棚的腕骨滴落,在台面汇成小小的湖泊。
三天前他提交的监控修复申请还躺在程子谦办公桌上,审批意见栏里龙飞凤舞签着"不予批准",墨迹晕染处隐约能看到"火灾"二字。
"听说你在查三年前实验室的监控记录?
"苏晚心的蔻丹指甲划过他湿透的袖口,"知道为什么那场火刚好烧毁主机房吗?
"她突然贴近时,紫罗兰香水混着硝烟味刺痛鼻腔,"就像你养了五年的流浪狗,被撞死那晚还在程家花园看门。
"镜面突然炸裂。
李棚看着血珠从虎口渗出,在白色大理石上绽开细小的花。
2015年的暴雨声穿透时空而来,那晚他跪在程家别墅外的柏油路上,掌心贴着大黄狗逐渐冰冷的肚皮。
雨刷器在豪车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程子谦醉醺醺地把钞票塞进他湿透的衣领:"不就是条畜生?
这些钱够买一车..."此刻拍卖厅的喧嚣如潮水退去,李棚在镜子的裂纹中看见另一个自己——那个还相信友情与正义的傻瓜,在实验室里通宵帮程子谦修补打碎的捐赠文物。
酒气熏天的阔少瘫坐在满地元青花碎片中,用沾着血渍的领带指着他说:"你不是最擅长把垃圾变回宝贝吗?
"青玉镇尺突然在口袋里剧烈震动。
李棚踉跄着扶住洗手台,看见苏晚心留下的唇印纸巾正在冒烟。
当他冲回拍卖厅时,转心瓶的成交槌刚刚落下,程子谦胸前的蓝宝石领针在吊灯下闪过诡异红光——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微型定位器,此刻本该在苏晚心的首饰盒里。
"恭喜程总。
"李棚的声音像从深海传来。
他注视着苏晚心挽住程子谦的手臂,女人无名指上的鸽血红戒指正在吞噬灯光。
三年前雨夜的实验室,正是这枚戒指划破他的修复笔记,将真品文物调包记录撕得粉碎。
拍卖行后巷的夜风卷起苏晚心遗落的拍卖目录,第17页的北宋青玉镇尺照片被雨水晕染。
李棚摸出镇尺时发现螭龙眼睛在渗血,那些暗红液体在他掌心汇聚成熟悉的车牌号——正是撞死大黄狗的玛莎拉蒂。
当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时,李棚终于读懂镇尺底部斑驳的铭文:"因果轮回,孽债血偿。
"第一滴雨砸在青铜螭龙额头的瞬间,他听见苏晚心在宴会厅的笑声穿过厚重石墙,与记忆里碎纸机的轰鸣重叠成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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