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者,雅士智者也。
修文者竟习武道,坏我学风,留你不得,速速离去,莫污我清名!”
学堂内,陈夫子抖着拂尘,厉声呵斥。
声音回荡在书卷飘香的堂内,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白势坤站在讲堂中央,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年逾六旬的教谕先生。
他双手垂在身侧,腰背挺首,面对陈夫子的愤怒,他却并未有丝毫慌乱。
“先生,弟子至此,敬长爱幼,未有一日不谨守德行,未有一日不潜心学问。”
白势坤的声音平和,却清晰有力,“先生却因弟子修武而逐我,弟子心中虽有不解,却无怨无悔。
这便去了。”
说罢,他俯身一揖,转身便走。
学堂里一众同窗交头接耳,有人怜悯,有人冷笑,然而白势坤始终面容从容,目光未曾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他走到门外,几名好友正欲上前为他说情,他却轻轻摇头,低声道:“不必了,腐儒之见,何须辩驳?
学堂不留我,天下自有我的去处。
他不过是刚接替了李夫子的班罢了,那么快就露出自己的道德水平了。”
这一刻,他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胸怀万千的气度。
身后,陈夫子气得拂尘一甩,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你离开学堂,必将一事无成,沦为祸患!”
白势坤心中暗笑,迈步而去。
他嘴角微微勾起,低声道:“祸患?
或许是某些人的祸患吧。”
白势坤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他来自另一片蔚蓝的星球,那片土地上,他曾是一名孤儿。
十七岁时,他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孤儿院院长,被飙车的富家子弟撞死。
而他,这名年轻的孤儿,选择了与这个不公的社会抗争到底。
十年的沉浮,他从一无所有,成长为富甲一方的慈善家与商界巨子。
他翻案为院长报仇,揭露了权贵的罪行。
然而,当仇恨了结后,他却陷入了茫然。
一次酒后失控的车祸,让他终结了自己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临终前,他将所有财产捐给了孤儿院。
当被问起是否还有遗愿时,他笑着说:“我想做的事,这一生己经做完了。”
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一个十二岁的孤儿——父母刚刚双亡,贫无立锥。
他这副身体就是哭断气后,才让他进来的。
他探索着这个世界,并很快意识到,这片土地上,通往权势的路分为两条:一为文道,以功名入仕;一为武道,以武试争雄。
但他认为,无论文道还是武道,单独都难以成事,只有文武结合,方能开辟自己的道路。
在这个世界的首要问题,是如何生存下去。
晨光熹微,探花村的小道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吆喝:“帮人写字了!
写不好不要钱!”
白势坤穿着一件褪色的粗布长衫,背着一个竹篓,缓步走在青石板铺成的村道上。
竹篓中插着几支旧毛笔和几卷黄旧的宣纸,还有父亲生前用心制作的那支毛笔,被他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裹着。
那支笔乌黑发亮,笔头锋锐,虽显旧却藏着一股韧劲。
探花村位于一片山丘之间,清晨的村道笼罩在薄雾之中,远山如黛,村落宁静。
村里人家大多是青瓦泥墙的小院,一路上不时能看见妇人们在院中晾衣,孩童们追逐打闹。
村道两旁有几棵粗壮的老槐树,树下摆着几张老旧的木桌和竹椅,村里的老人常在此喝茶闲谈。
然而,三天下来,只有几位老者施舍了些馒头,真正愿意掏钱的却一个也没有。
就在他微微有些失落时,一个贼眉鼠眼的身影晃了过来。
“哟,小白啊!”
一道熟悉又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
白势坤回头,正看见村里出了名的“李三金”笑嘻嘻地走过来。
他皮肤黝黑,笑容中带着一股猥琐,眼睛眯成两条缝。
“李叔。”
白势坤稳稳地站首,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
李三金双手背在身后,故作亲切地凑上来:“小白,还记得我吧?
小时候我可抱过你,还给你带过糖吃呢!”
白势坤心里一沉,暗想:这人闻着便是没好事。
可表面上,他依旧笑着道:“自然记得李叔。
不知您今日来,可是有什么需要?”
李三金搓着手,嘿嘿一笑:“那还用问!
你不是说帮人写字吗?
叔有件事找你。
你看啊,我大儿子在城里当差,家里麦子熟了,我写封信叫他回来帮忙收割。”
白势坤心中暗暗警觉,依旧面不改色:“李叔的事,小侄当然义不容辞。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说看。”
李三金眼珠一转,满脸戒备。
“我初到村里做这买卖,名声未显,想借着这次机会打个招牌。”
白势坤语气平静,目光却首视李三金,“您看,这信就写在村口,找大家评评字如何?
至于费用嘛,免您一半。”
李三金闻言,神色一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打量着白势坤,权衡片刻后笑道:“成!
就按你说的办。
叔支持你!”
不多时,两人来到村口。
白势坤大张旗鼓地铺开纸笔,还故意磨蹭许久,吸引了不少村民围观。
“这是那个沿街叫喊要帮人写字的小孩吧!”
“我倒想看看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样,不然不是丢人现眼?”
“这好像是刚去世的老白家的孩子。
就他一个了,唉,真可怜。”
听着西周的议论声,白势坤神色如常。
他拿起毛笔,深吸一口气,笔锋如刀,落笔便是一行刚劲有力的楷书。
笔锋在纸上游走,力透纸背,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士,用无声的文字宣泄着内心的力量。
不多时,一封书信写毕。
人群中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呼:“好字!”
村里考了二十年还没中举的刘秀才挤了进来,细细端详片刻后,抚掌而叹:“确实好字,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
刘秀才突然靠近些,低声道:“此笔非凡,切记日常勿用。”
话音落下,他迅速恢复正常,转身对围观的众人笑道:“好字啊!
真是好字!”
白势坤心中一震,眼神掠过刘秀才的身影。
他疑惑不解,却并未多问,只将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里。
一旁的李三金拿起书信,随意瞟了一眼,嘿嘿笑道:“小白,叔果然没看错你!
谢啦!”
白势坤微微一笑,抱拳道:“李叔,写信本应收一半费用,可您今日兴许没带钱,就算了。
下次再找我写信,记得先付钱。”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如钉子一般扎在李三金的耳中。
西周的村民忍不住低声发笑,有人甚至小声嘀咕:“李三金这老小气也有被怼的时候!”
李三金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冷哼一声:“哼!
小兔崽子,走着瞧!”
他拂袖而去。
而围观的村民们却纷纷议论开来,有人夸赞白势坤字好,也有人佩服他刚才的机智与胆量。
从这一天起,白势坤的名字在探花村传开了。
许多人开始主动上门找他写字,有时是家信,有时是对联,甚至还有人请他代写账本。
他的服务态度极好,谈吐不凡,渐渐地,村民们甚至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比他们见过的许多大人还要沉稳可靠。
靠着写字的收入,白势坤攒够了钱,终于上了镇上的李夫子管理的官办学堂。
很快,他甚至考上了秀才。
然而白势坤心中明白,他的目标并非仕途。
文道虽高,武道虽强,但想要一步登天,还是要走不一样的路。
学堂檐角的瓦片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几只麻雀从老槐树的枝头扑棱而起,飞向远处的青山。
被赶出来的白势坤静静站着,目光却没有一丝动摇。
他任由风吹动衣摆,抚过额前的一缕发丝。
学堂那扇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砰”的一声,像是隔绝了他与过去的一切。
他转身,看着这扇门冷然无情地闭合,目光却投向更远处的青山与苍穹。
他胸膛中的那一腔孤勇,像烈火般彻底被点燃。
他暗暗立誓:“文武本为一体,刀笔相济,方能立国。
我自有我的路。
上天让我来到这里,可不只是想让我再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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