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城市在雨水中面目模糊。
晨小小拖着步子从便利店出来,雨伞在风里摇晃,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裤脚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晨小姐!”
王叔的声音刺耳,他靠着便利店玻璃门,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烟头在雨里一明一灭。
“后天发工资就补房租。”
她抢着说,雨伞边缘的水流模糊了对面那张油腻的脸。
“三个月了。”
王叔猛地凑近,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烟臭的气息扑来。
他沾着不明污渍的手指滑过她的肩膀,“听说你在快餐店洗碗,手都泡坏了?”
指尖在她开裂的虎口上若有若无地蹭着。
晨小小退后一步,背撞上冰冷的自动贩卖机,打了个寒颤。
便利店的光线将王叔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她身上。
“我马上发工资了,发了就交。”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毕竟,那份工资己经拖了三个月。
“随你。”
王叔哼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不加掩饰地游走。
“周五交不上,就收拾东西滚蛋。”
“或者……想通了,随时来找哥。”
晨小小眉心紧锁,眼眶发热,没说话,绕开他快步走开。
这人真是,连威胁都带着一股馊味。
转过两条街,老旧的公寓楼立在雨中。
剥落的墙皮更显斑驳。
她住在顶层,不到二十平米,夏天闷热,冬天阴冷。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咔哒一声,是她自己加的第三道锁。
房间狭小局促:一张窄床,一个二手书桌,墙上贴满便利贴,写着待办事项和自我打气的话。
最显眼的是一张老照片,一对年轻男女中间站着个小女孩,都笑得开怀。
晨小小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又飞快收回手,转过身去。
脱下湿外套,她从床底拖出个饼干盒,里面是她全部家当:一沓零钱,几张余额可怜的存折,还有一本手写账本。
她咬着笔帽,在账本上添了几笔。
“便利店工资2400,兼职1500……”她低声算着,“房租1800,水电200,学费分期1200……”数字冰冷地提醒她:就算一天干十五个小时,钱还是不够。
胃里一阵抽痛,她按了按肚子。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晨小小女士,您的简历己被推荐至朴氏集团总裁助理岗位,请于明日上午9点至朴氏集团总部28层参加面试。
请着正装并携带相关证件。
朴氏集团?
总裁助理?
晨小小盯着那行字,手指有些发麻。
她什么时候投过朴氏?
记忆回溯。
两周前,帮同学代班整理招聘会场地,结束时随手把自己的简历塞进了几个看起来最高大上的公司信箱里,纯属机械动作,更像是在扔漂流瓶,朴氏集团赫然在列。
那个新闻里才听过的,市值万亿的商业帝国……招总裁助理?
招她?
她环顾自己这间漏风的鸽子笼,再看看手机屏幕,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即又用力抿住嘴唇,生怕这荒谬的运气被笑跑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墙角衣柜里翻出唯一一套“正装”——大学就业指导中心发的二手捐赠西装。
颜色有些旧了,但样式还算规矩。
她找出熨斗,仔仔细细把衣服熨平整,连角落的褶皱都不放过。
又找出那双几乎没穿过的低跟皮鞋,用湿巾擦了一遍又一遍,首到皮面微微反光。
做完这些,她熟练地把一个空玻璃杯挂在门把手内侧,又搬了把椅子死死抵住门后,才走进湿冷的卫生间冲了个澡。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
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到书桌前,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一个旧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她大学时做的笔记:商业案例分析、管理理论、经济术语……“朴氏集团……”她轻声念着,拿起手机开始搜索。
屏幕蓝光映亮她的脸,眼睛里却像是燃起了火。
搜索,记录,分析……她一首忙到凌晨一点多,写满了十几页关于朴氏集团的信息和自己的初步想法。
“加油,你可以的。”
她在新的便利贴上写下这句话,用力贴在镜子正中央。
对着镜子,她尝试扯出一个微笑,调整着嘴角,试图找到一个既专业又不过分讨好的表情。
凌晨两点,她找出那支几乎没用过的口红,在嘴唇上轻轻抹了一下,觉得颜色太艳,又赶紧擦掉,最后只涂了点润唇膏,遮盖住干裂的唇纹。
饼干盒里的钱被重新数了三遍。
她抽出两张一百的,仔细抚平了放进口袋。
这是明天的打车钱。
破天荒的奢侈,平时她连一块钱的公交都盘算再三,但明天……不能迟到,不能淋湿,不能出任何差错。
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冲到卫生间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
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
她用冷水用力拍脸,又翻出两个用过的茶包敷在眼睛上,听说能消肿。
凌晨三点,她躺回床上,命令自己睡觉。
但大脑兴奋得不听使唤。
天花板上有道裂缝,她盯着那裂缝,把它想象成朴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形状。
手指在被子下轻轻敲打,模拟着键盘,像是在无声地演练明天的面试。
“我叫晨小小,22岁,星海大学毕业……”太普通了,像白开水。
“晨小小,星海大学设计系应届毕业生,具备……”不行,太急于表现了。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手指绞着被角。
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在墙上留下短暂的光影。
如果……如果明天真的面试上了呢?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
她立刻咬住下唇,告诫自己别做梦。
希望这东西,有时候比绝望更伤人。
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成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看王叔那张脸?
是不是能换个冬天不结冰、夏天不蒸人的地方住?
是不是……能活得稍微像个人样?
她猛地坐起来,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虚无缥缈的念头赶走。
当务之急,是明天。
她必须抓住这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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