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六娘子不行了,要去了。
丫鬟阿竹跪在秋小娘院子里,企图求主君去看看大娘子。
“主君,主君!
求求您看看大娘子吧,她要不行了。”
阿竹跪在秋小娘院子外,哭得凄凄惨惨。
梁晗听见了,皱着眉。
秋江见他有些意动,嫩葱似的双手勾着梁晗脖子,眼含秋波,眉目流转。
可惜终究是半老徐娘,不似后院中其他鲜嫩的小姑娘。
不过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倒比他人多了一丝韵味。
“主君,咱们这大娘子又生病了,您可真的要去?”
梁晗拉着的手顿住,他似疑似问道,“你不过是我院中的一个小娘,说白了就是一个妾。
我要去哪儿与你何干?”
这句话问的胸有成竹的秋江顿时僵笑在脸上,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模样。
“主君说笑了,这梁府哪里不是您的地方?
又是哪儿不能去的?
只是大娘子平时身体康健的很,又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再者说,”秋江放下搭在梁晗身上的双手,长吁短叹,“再者说,前些日子大夫才来看过,说大娘子身体好的很,怎么能够在欺骗主君呢?
本来大娘子与主君就……”“够了!”
梁晗低声呵斥,“她终究是大娘子,不是你能够置喙的。”
秋江却并不见恼怒,她到抹了泪哭了下来,倒不是在哭以前的主子。
秋江将身子贴在梁晗身后,“主君说的是,大娘子终归是您的妻子。
奴不过是得了您的垂怜,才管得这一大家子。
说到底,我就是个妾,您与大娘子才是这梁府的主人。”
秋江哭哭啼啼,梁晗却没有来的烦恼。
这么些年纵情声色,怜惜女子的毛病还是没有改,他见秋江一哭心肠变软了三分。
“你这哭是为了什么?
我又不是骂你,要收回你的牌子。”
梁晗将秋江揽入怀中。
却不见秋江眼中阴冷狠毒。
秋江抹去了泪水,低头闷声着。
“我现在都这个年纪了,又是有儿子的人,自然不在乎什么。
可是大娘子却派了个丫鬟在外面吵吵闹闹的,若是传出去,免不了说主君是宠妾灭妻,内帏不修啊。”
然后迅速抬起头,对着梁晗露出了她照着镜子练习千遍万遍最为完美的面容。
“可这件事,奴毕竟是管着家呢,总不能不管。
不如叫小春和板子去吧。”
梁晗心头那股烦躁更加上涌,对秋江的怜意也去了三分,可却也迟迟迈不出。
蜡烛泪两行,月影只三人。
沉默良久,拍着秋江后背的手还是停下,“行吧,那就依你所言。”
秋江这日使尽了浑身解数将梁晗留在自己院中,他们二人倒是熟睡了。
可苦了前来替大娘子求情的阿竹,阿竹被出来的小春二话不说带下去打了二十板子。
板子于心不忍,“小春姑娘,主子叫咱们去,可只是为了大娘子的事。
跟这姑娘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能上手打人呢?”
小春不紧不慢,“你想想一个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半夜着呢,大吵大闹的来找主君。
这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厮们又不是个嘴上有把门的,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难免要叫外人觉得主君宠妾灭妻。
打她几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板子挠挠头,觉得她说的对又说的不对。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又被堵住,“行了,你也说咱们这出来是为了大娘子的事。
咱们赶紧过去吧,万一大娘子真出事儿了,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盛墨兰己经三十五六,前面西个女儿都己成亲。
只是小女儿还未说人家,这几年来连番生育,又堕了两个男胎,心中郁郁,早就将她身子拖垮了。
现在也只是熬着天数,她望着窗外。
明月皎皎,她现在才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的孤独。
她是自私自利,逞强好胜。
所以害死了小娘,与家人离心离德。
嫁到梁家之后,与梁晗这一大家子的人斗智斗勇。
结果是什么呢?
她拿起小娘给她绣的帕子,上面绣着一幅墨兰的图样。
看着看着,她就哭了。
累,终究是累。
忙忙碌碌,挑挑选选了大半辈子。
竟然是被小妾逼到了偏远院子,让她也尝到了宠妾灭妻的滋味。
婆婆死后,梁晗越发没了顾及,秋江?
她早该知道她是盛明兰送过来的。
这辈子她与盛明兰隔着杀母之仇,非是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爱梁晗吗?
纵使当初有些情爱,也在这么多年的日子里也消磨完了。
了了之时,她还是最为挂念小女儿的婚事。
可越是这个时候,她脑子就越清醒。
小娘爱她,一心一意盼望她攀个高枝,莫要像她一样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哥哥长枫懦弱无能,仕途上依靠嫡兄就更不会帮忙了;至于爹爹盛纮,他只在乎盛家的脸面和前途,所以他不在乎大娘子和小娘几十年来的争斗;盛明兰踩着她和盛如兰成了京城最羡慕的侯夫人,她既无娘家可回,也无婆家可依。
还争吗?
盛墨兰喃喃自语着,还争吗?
她想起盛老太太谈及她与小娘时,那股子厌恶不屑。
当着众人面敲打着她,“有些人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总想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怕反伤己身。”
她捏着唯一留着的小娘的遗物,双眼呆滞眼神发散。
她心态很平和了,这辈子也算走到头了。
累了,累了。
临走之前,盛墨兰捏着那早己泛黄的绣帕,一遍又一遍的喊道小娘。
盛墨兰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小娘在向她招手,还是那般温柔,弱柳扶风。
“墨儿,过来吧!
到阿娘这里来。”
癔症中的盛墨兰笑着流泪,“阿娘,阿娘,我来了……”梁府大娘子去世了,众人反应不一。
梁晗听到消息后,倒在自己的书房坐的长久。
“板子,你说是谁去了?”
板子低着头,不见模样。
“回主君,是大娘子去世了。”
清风无故乱翻书,浸湿了那页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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