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新文书入职第一天,我的嘴比县太爷的玉佩还烫(正文)我入职县衙文书的黄道吉日,正巧赶上后厨刘婶熬的绿豆汤馊了。
卯时的签房热得像蒸笼,张铁嘴那破锣嗓子在木窗外头忽远忽近:"新来的肯定要跪着写公文——"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油光水滑的声调活像条钻进耳朵眼里的泥鳅。
我蘸着朱砂的狼毫笔尖狠狠戳在文书上,"你丫上个月偷吃城隍庙贡品糕点被逮住那次,跪得比看门大黄还怂!
"满屋子墨锭坠地的脆响里,我后知后觉捂住嘴。
张铁嘴的尖叫比被踩了尾巴的猫还凄厉:"林小满你他娘会读心术啊?
"竹帘突然被风掀起,撞得铜铃叮当作响。
靛蓝官服衣角扫过门槛时,我手肘碰翻了半盏凉茶。
冰凉的茶汤漫过案几的瞬间,无数声音突然在我耳蜗里炸开。
"沈县令架子比县衙大堂的房梁还高!
""他袖子里藏的铁骨折扇能扇掉人脑袋——"我踉跄着扶住摇摇欲坠的茶盏,抬眼正撞进一片鸦青色暗纹里。
沈砚的玉带钩硌得我额头生疼,这人身上竟带着松针混着薄荷的冷香,和我想象中酸腐文人的汗臭味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文书好大的威风。
"他声线清凌凌的,像檐角坠着的冰棱子,"入职首日便敢当众揭同僚短处?
"我盯着他腰间空荡荡的银丝绦带发怔,那本该悬着块鸽血玉佩的位置,此刻只余半枚新月形压痕。
王捕头粗重的呼吸声从廊柱后传来,我耳畔突然炸响闷雷般的心声:"前朝长公主赐的玉佩也敢弄丢......""下官知错!
"我"扑通"跪得比张铁嘴当年还利索,青砖缝里的小石子硌得膝盖生疼,"这就去把《大齐律》抄二十遍!
"沈砚用铁骨折扇挑起我下巴时,我闻到他袖口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这味道我在京城黑市见过,半钱就能抵穷人家半年的嚼用。
他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刺眼:"林文书倒是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抱着罚抄的宣纸溜出签房时,日头己经爬上东厢房的滴水檐。
张铁嘴蹲在廊下啃西瓜,红瓤汁水顺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往下淌:"小满姐,你咋知道老子偷吃供品那事儿?
""你裤腰带上还沾着供案的红蜡烛油呢。
"我抬脚踹飞他脚边的西瓜皮,望着内衙月洞门上晃动的铜锁,喉咙里像塞了颗酸梅子。
那枚失踪的玉佩在记忆里忽明忽暗——三年前京城当铺,蒙面人典当的鸽血玉佩边缘,分明刻着半阙前朝宫词。
暮色染红县衙飞檐时,我借口找典史核对户籍册,摸黑拐进了西侧廊。
内衙窗纸上映着沈砚清瘦的影子,他面前摊开的檀木匣里,空荡荡的锦缎凹陷成新月形状。
夜风卷着片枯叶扑到我鼻尖上,带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猫着腰贴在内衙窗根下,沈砚的影子在烛火里晃得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他指尖摩挲着空匣子的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娘亲抚摸爹的灵位,那锦缎凹陷处积着层薄灰,少说空了有七八日。
"爹,孩儿撑......""林文书!
"王捕头炸雷似的嗓门吓得我撞开窗棂,怀里的《赋税册》哗啦啦散了一地。
沈砚倏地合上檀木匣的声音像铡刀落下,我手肘撞翻的朱砂匣泼了他半幅官袍,猩红的粉末顺着鹤纹补子往下淌。
张铁嘴提着灯笼冲进来时,我正攥着沾血的枯叶发愣——这分明是城南乱葬岗才有的野蒿叶子。
"小满姐夜闯内衙该当何......"他幸灾乐祸的调子卡在喉咙里,沈砚的玄铁扇尖己经抵住他喉结。
我从未见过县令大人这般模样,他眼尾的朱砂痣红得像是要滴血,官袍上的朱砂印痕仿佛活过来的毒蛇。
"本官的文书。
"沈砚的声音裹着冰碴子,却用扇骨轻轻勾走我发间的枯叶,"轮得到你教训?
"张铁嘴两股颤战的动静让我想起秋风中哆嗦的蟋蟀,灯笼滚落在地时照亮了他裆下洇开的水渍。
我盯着沈砚袖口翻飞的龙涎香纹路,突然听见张铁嘴破碎的心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打翻的针线筐里滚出来的珠子。
"玉佩......王捕头......塞进......""大人!
"我猛地攥住沈砚的袖口,血腥气混着松针香首冲天灵盖,"张衙役怕是中邪了,您看他这症状像不像上个月李员外家撞客的小妾?
"沈砚的瞳孔倏地缩紧,玄铁扇"啪"地展开半幅泼墨山水:"既如此,就请林文书亲自为他驱邪。
"他转身时官袍带起的风扫落我鼻尖的朱砂,那空檀木匣不知何时己经锁上了三重铜锁。
我搀着瘫成烂泥的张铁嘴往外走时,瞥见王捕头的皂靴消失在月亮门后。
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声里,张铁嘴突然抓住我的腕子,指甲掐进我昨日被碎瓷划破的伤口:"小满姐,城南乱葬岗的野蒿......"他打了个带着尿骚味的嗝,"沾血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我甩开他的手,掌心黏腻的不知是冷汗还是血。
县衙檐角蹲着的石貔貅在月光下泛着青,沈砚内衙的烛火不知何时又亮起来,将那个孤零零的檀木匣剪影投在窗纸上,像块永远填不满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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