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坛殿的琉璃瓦上积着三寸厚的香灰,朱红廊柱褪成暗褐色,连那九重天最清亮的月光照进来,都像蒙了层油污。
我瘫在雕花沉香榻上,肚皮随着呼吸起起伏伏,震得案头堆成小山的功德簿簌簌落灰。
第八百个年头了。
金身罗汉在灵山讲经,斗战胜佛镇守花果山,连沙师弟都在流沙河建了水府。
只有我老猪,守着这腌臜庙宇,每日卯时开坛,酉时封坛,把人间供奉的瓜果酒肉分门别类——能吃的送去瑶池仙膳坊,发霉的丢进天河牧场喂天马。
玉帝老儿说这是"净坛使者"的殊荣,要我说,就是个收泔水的弼马温。
"叮铃——"铜铃突然炸响,惊得我翻下软榻。
西北角的功德秤正在疯狂颤动,秤盘里那堆西域葡萄干像是被无形的手抓挠,转眼化作黑雾消散。
我抄起九齿钉耙捅了捅秤杆,紫檀木上浮现几行金纹:"雍州三十二县,愿力折损七成。
"冷汗顺着鬃毛往下淌。
这月已是第三次了。
人间贡品看着光鲜,内里的信仰之力却像被老鼠啃过的米缸,十成里能剩三成都算走运。
上个月报给值日功曹,那老儿打着哈欠说:"净坛使者多虑了,许是人间香火不旺。
"我盯着秤杆上忽明忽暗的金纹,獠牙咬得咯咯响。
伸手往虚空一抓,钉耙化作墨玉算盘,三十六枚玉珠噼里啪啦撞作一团。
长安的佛跳墙少了两成愿力,洛阳的牡丹饼缺了五成灵气,最离谱的是扬州供奉的千层油糕,本该莹白如雪的糕体泛着青灰,掰开能嗅到一丝腐气。
子时三刻,我蹲在瑶池西墙根下,九齿钉耙缩成绣花针别在耳后。
仙雾里飘来甜腻酒香,混着几声娇笑。
两个仙娥提着食盒从角门溜出来,罗裙下隐约露出毛茸茸的尾巴。
"姐姐快些,卯日星君要换岗了。
""怕什么,膳坊新到的岭南荔枝,王母娘娘赏了我们姐妹三筐呢。
"我眯起眼,看她们裙摆扫过的地方腾起黑雾。
这味道我熟得很——天河牧场处理腐食时用的化灵散。
钉耙在耳垂发烫,我捏个隐身诀跟上去,七拐八绕竟到了天河下游的荒滩。
芦苇丛中早有人候着。
白裳女子背对着我,云髻上别着月牙簪。
仙娥们跪地献上食盒,那女子转身刹那,我险些咬到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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