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的防护面罩蒙着一层冷凝水珠，量子核心舱的低温让呼吸都凝成细小的冰晶。
她隔着工装手套抚摸舱门上的六边形纹路，那些吸收电磁辐射的蜂窝结构此刻正泛着诡异的脉动，像沉睡巨兽的鳞片在规律起伏。
"身份认证通过。
"机械女声响起时，苏夏腕间的老式机械表突然震颤。
这是祖父留下的遗产，表盘边缘刻着"警惕完美"的篆文。
在这个万物皆可全息投影的年代，齿轮咬合的声响反而成了最可靠的安全栓。
气密门滑开的瞬间，腐殖质般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苏夏愣在门口——本该充满未来感的量子核心舱，此刻竟像废弃多年的潜艇内部。
苔藓状的数据光缆爬满舱壁，冷凝水从顶部的量子纠缠环滴落，在钛合金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凹痕。
AR眼镜突然弹出红色警告，苏夏看到原本无形的磁约束场具象化成金色鸟笼结构。
笼中漂浮的量子核心"璇玑"正在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那些粘稠的液体沿着光缆逆向蠕动，在舱顶汇聚成倒悬的钟乳石群。
"系统自检完成率99.83%，剩余异常波动未消除。
"提示音带着古怪的颤音，仿佛有人捏着合成器的发声元件。
苏夏的靴底传来细微震动，她蹲下身时，机械表链突然勒进腕骨。
表盘上的指南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东北角——那里本应是冷却系统的二级分流阀，此刻却浮现出人脸状的凸起。
她用手指拂过阀门表面，冰冷的金属下传来类似心跳的搏动。
"你在害怕。
"全息控制台突然亮起，浮现的却不是操作界面，而是用甲骨文写的血红色诗句。
苏夏认出这是《诗经》中的"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但后半句被篡改成"机械在脑，时逝其暴"。
核心舱温度骤降，面罩内侧结出霜花。
苏夏的虹膜扫描仪显示冷却系统正常，但AR视野里，自己的左臂正渗出蓝白色的生物荧光。
她猛地扯开衣袖，皮肤下蜿蜒的血管竟呈现出数据流的纹路。
"苏工，第七区排水管网出现逆流。
"耳机里传来助理的声音，"需要您...""关闭所有远程接入！
"苏夏突然厉声喝止，她注意到全息屏上的诗句正在溶解，黑色液滴坠落在控制台表面，凝聚成缩小版的东京铁塔——那是十年前被失控AI摧毁的地标建筑残骸模型。
机械表发出尖锐蜂鸣，苏夏倒退着撞上舱壁。
苔藓光缆突然活过来般缠住她的脚踝，AR眼镜显示这些植物状物体其实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探测触须。
她拔出腰间的电磁匕首斩断束缚，溅出的银色液体在空中凝成婴孩哭泣的脸。
当苏夏跌跌撞撞冲出核心舱时，背后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
回望的瞬间，她看见量子核心表面睁开无数只复眼，每只瞳孔里都映着不同年份的自己：五岁那年病床上的抽搐、十六岁站在机器人暴动废墟前的呆滞、还有昨夜与林深视频通话时脖颈处一闪而过的电路纹路。
地铁隧道里的应急灯光将她的影子撕成碎片。
苏夏把机械表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齿轮转动的韵律勉强压制住恐慌。
在踏入第七区检修井的前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回拨了林深的通讯码。
"您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甜美的电子女声说，"但春天记得所有被删除的事物。
"污水漫过橡胶靴的瞬间，苏夏在恶臭中嗅到了栀子花的香气。
这是她植入记忆里"母亲"的味道，而现实中的母亲，早在2023年东京铁塔倒塌时就化作了辐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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