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渗进键盘缝隙时，顾明正在给第十七台机子换键帽。
蓝海网吧的地下通风系统坏了三个月，青轴机械键盘的咔嗒声在凝滞的空气里格外清脆。
他摸出裤袋里的止疼片，铝箔板上的最后两粒药沾着烟丝，就着保温杯底结冰的凉水吞下去。
"老板！
D区怎么又卡帧啊？
" 纹着花臂的年轻人把烟灰掸进泡面桶，汤水表面浮着半张游戏点卡。
顾明瞥了眼他屏幕上的战绩：2杀7死，角色正卡在运输船地图的集装箱夹缝里抽搐。
"显卡烧了。
"顾明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插回工具包，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趴在收银台睡觉的虎斑猫，"换E区吧，1070Ti的矿卡还能凑合。
"地下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在某个瞬间照亮了西墙的冠军海报。
2019年银翼战队捧起暗影之冠的瞬间被定格在亚克力板后面，照片里顾明的右手还缠着崭新的绷带。
现在那里贴着"包夜套餐30元送火腿肠"的打印纸，油墨被潮气晕染成一团污迹。
凌晨两点西十七分，通风管道传来积雪压塌雨棚的闷响。
顾明缩在值班室的折叠床上，左腕神经监测手环突然发出蜂鸣——这是他为数不多保留的退役福利。
红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心率过速的警告，他摸到枕头下的战术手套，皮革表面还留着三年前总决赛的汗渍。
"GM！
GM在不在？
"铁质楼梯被踩得哐当作响，网管小妹的雪地靴上沾着盐粒。
顾明掀开印着俱乐部logo的毛毯时，右手无名指不受控地抽搐了两下。
走廊尽头十七号机的蓝光里，有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少年正把脸贴在屏幕上，鼻尖几乎要碰到显示器。
"这疯子从九点打到现在，"网管把泡好的老坛酸菜面推过去，"说是要破什么单挑纪录。
"顾明撕调料包的手顿了顿。
少年屏幕上正是荣耀决斗场的结算界面，97连胜的金色徽章在血槽上方闪烁。
角色死亡回放里，对手的匕首明明己经刺入咽喉，却在判定生效前0.01秒被沙漠之鹰爆头。
"动态视力补偿。
"顾明把酸菜包整个挤进面桶，滚烫的蒸汽熏疼了他的眼角膜，"新赛季加的隐藏机制，子弹在命中前有三帧视觉残留。
"少年突然转头，发梢扫过油腻的屏幕："你怎么知道我在看这个？
"顾明看清了他的脸。
十七八岁的年纪，下眼睑泛着长期熬夜的青灰，但瞳孔亮得吓人——那是顶级电竞选手才有的虹膜震颤频率。
三年前银翼战队的体检报告上，他自己的生物监测数据曾让整个医疗组震惊：动态视觉暂留时间0.08秒，神经反射弧比常人短37%。
"你的预瞄点偏移了2.7度。
"顾明用塑料叉子敲了敲屏幕。
爆破模式加载画面上，少年选择的M200狙击枪正在轻微抖动，"北极光这张图的重力参数改过，子弹下坠率比上赛季多0.3个系数。
"泡面汤溅到键盘上时，沈砚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冲下楼梯。
这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像某种精密仪器，胸前挂着自制的神经电流监测器，蓝牙耳机里传出战术分析的AI语音。
"每秒操作次数峰值489，有效指令占比91.4%！
"他的镜片反射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小楠你刚才那波五杀，第三枪明明己经超出人类反应极限......"林小楠突然抓起顾明的手腕。
战术手套被扯落的瞬间，地下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三枚手术钢钉在苍白的皮肤下泛着冷光，沿着尺神经的走向埋进肌肉组织，像蛰伏的金属蜈蚣。
"Silver Wing的顾明。
"少年的呼吸喷在疤痕上，"三年前用AWP打出月食三连杀的......"防盗门突然被狂风撞开，积雪裹着夜风灌进来。
顾明感觉手环又开始震动，这次是肌肉过载警告。
他弯腰捡起滚到机箱旁的泡面桶，酸辣汤在地面蜿蜒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当年总决赛决胜局的血量条。
"早死了。
"他把凉透的汤底倒进生锈的铁皮桶，"现在只是个换键盘轴的。
"沈砚的监测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众人转头看向十七号机，屏幕上的荣耀决斗场不知何时开启了观战模式。
残破的钟楼地图里，一个ID叫"Ghost_2022"的用户正以匪夷所思的角度穿透烟墙——正是顾明三年前被封存的战术。
林小楠的瞳孔在屏幕蓝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个弹道轨迹......"顾明摸向储物柜最底层的动作顿了顿。
那里躺着缠满绝缘胶带的键盘，USB接口处干涸的血迹己经氧化成褐色。
当他按亮开机键时，地下室所有电脑突然集体黑屏，只有十七号机的风扇发出垂死般的轰鸣。
全息投影在雪夜中缓缓展开，漫天飘落的冰晶穿过SilverWing_GM的虚拟形象。
林小楠看着角色手中那把暗红色狙击枪，枪管上的冠军星标正在融化——那是2020年特别定制的AWP-赤枭，联盟至今未解禁的违规武器。
"不是三层钢板。
"顾明的右手悬在鼠标上方，手术疤痕在低温下泛着青紫，"是五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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