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青藤中学天台锈迹斑斑，沈南星攥着数学模拟卷的手指微微发颤。
远处操场上传来毕业班撕书时的欢呼声，像一把碎玻璃撒在心头。
她踮起脚尖去看栏杆外那棵老槐树，去年刻下的"考上星海"还清晰可见。
蝉鸣突然静止的刹那，身后传来金属门轴转动的呻吟。
"这里能看到整个金融区的夜景。
"低沉的男声惊得她转身，卷子被风卷着扑向栏杆外。
男人抬手截住试卷的动作行云流水，黑色袖口露出半截银质腕表，折射的光斑掠过她泛红的耳尖。
顾沉舟。
这个名字突然从记忆深处浮上来。
上周父亲醉酒时念叨的"三十岁控股三家上市公司"，此刻正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沈南星盯着他捏着试卷的修长手指，突然明白为什么林晓薇会把财经杂志上他的专访照片剪下来夹在单词本里。
"导数题要取对数再求导。
"他扫过卷面鲜红的85分，"步骤都对，计算器按错了三次方。
"沈南星感觉耳垂要烧起来。
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混着天台残留的雨水气息，将她钉在原地。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弧度让她想起昨晚偷看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在沈南星从没想过会在数学办公室撞见顾沉舟。
当那道修长的身影斜倚在办公桌前翻看她错题集时，晨光正巧穿透百叶窗在他侧脸划出明暗交界线。
"沈同学，这位是顾氏集团派来的竞赛班特聘讲师。
"班主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下周开始的暑期特训由他负责选拔星海商学院保送生。
"林晓薇的圆珠笔在课桌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沈南星看见闺蜜精心护理的美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像昨天她听说顾沉舟要来学校时一样。
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空气里飘浮着油墨未干的试卷气息。
"这两个月我会教你们怎么用金融思维解数学题。
"顾沉舟的指尖停在错题集某页，"比如这道博弈论相关的概率题，沈同学把纳什均衡点算成了三次方根？
"办公室老旧的空调发出嗡鸣，沈南星盯着他腕表上跳动的秒针。
昨晚补习时父亲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顾沉舟十五岁就在华尔街用套利模型赚到第一桶金，他的思维模式和我们不一样。
""因为...因为三次方根更接近现实变量？
"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顾沉舟突然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万宝龙钢笔，在草稿纸上画下交错的函数曲线。
"但金融市场里，正确的答案往往藏在第西象限。
"冰凉的笔杆突然贴上她手腕，"就像你解题时总会下意识咬笔帽，这会影响计算精度。
"林晓薇的惊呼被下课铃声淹没。
沈南星感觉被他触碰的皮肤开始发烫，那支钢笔在纸面游走的轨迹仿佛带着电流。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穿深灰色校服的男生抱着一摞竞赛教材闯进来，额前碎发下露出讥诮的眉眼。
"周慕白你来得正好。
"班主任如释重负，"这是新来的顾老师...""我知道。
"男生把教材重重摔在桌上，袖口滑落时露出价格不菲的机械表，"顾氏集团最年轻的执行董事，三年前做空隆盛集团导致三百人失业的天才操盘手。
"空气突然凝固。
沈南星看见顾沉舟整理袖扣的手指顿了顿，金属袖扣与周慕白的表盘折射出相似的光。
窗外的玉兰树突然沙沙作响，她闻到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图书馆顶层的电子钟指向23:17，沈南星把脸贴在冰凉的习题册上。
顾沉舟留在她草稿纸上的函数曲线在台灯下泛着微弱的光，像条盘踞的银蛇。
"你对着这张纸发呆了西十七分钟。
"周慕白把冰镇柠檬茶推到她面前，罐身凝结的水珠在桌面晕开一片阴影，"他连拉格朗日乘数法都没讲全，你们这些女生就神魂颠倒。
"沈南星猛地首起身，后颈细小的绒毛在空调风里颤动："你监视我？
""我在观察人类迷惑行为。
"男生抽出钢笔在她错题集上画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沉香，"这道题用蒙特卡洛模拟更简单，顾沉舟教你们的方法..."他忽然冷笑，"是二十年前投行淘汰的算法。
"书架后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
沈南星转头时只看到飘动的米色裙角，林晓薇的珍珠发卡在黑暗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周慕白突然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指尖的温度比柠檬茶还凉。
"你现在追上去，她只会把情书撕得更碎。
"他翻开《金融炼金术》，扉页上龙飞凤舞的英文签名被荧光笔涂得面目全非，"知道为什么顾沉舟的课桌永远在第三排窗边？
因为那个位置最容易看见校长室的反光玻璃。
"沈南星感觉有蚂蚁顺着脊背爬上来。
她想起今天午后，顾沉舟讲解套利模型时确实每隔十分钟就会瞥向窗外，当时她还以为他在看自己鬓角粘着的樱花花瓣。
周慕白突然将书页拍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间飘落一张黑白照片。
穿着青藤校服的少女在樱花树下回眸，眉眼与林晓薇有七分相似，胸牌上的名字却是"林雨薇2008级"。
"这是...""十年前失踪的商赛冠军。
"周慕白用钢笔尖戳着照片里少女手腕上的玉镯，"她戴的缅甸冰种，上周出现在顾夫人慈善拍卖会的藏品名录里。
"空调出风口突然停止嗡鸣，死寂中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
沈南星看见消防通道的红光在周慕白镜片上跳动，他耳后有道细长的疤痕没入衣领，像条蛰伏的蜈蚣。
"你知道为什么顾沉舟从来不戴婚戒吗？
"男生的声音轻得像在念咒，"因为他左手无名指..."玻璃幕墙外突然炸开烟花，周年校庆的彩灯将周慕白的面容割裂成光斑。
沈南星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读他的唇形，那个未完的句子在视网膜上灼烧出狰狞的烙印。
顶灯骤然大亮，顾沉舟的身影出现在古籍修复室门口。
他手里端着印有校徽的马克杯，热气模糊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神："这么晚还在用功？
"沈南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看清周慕白钢笔上刻着的家族徽章——盘旋的龙纹与顾沉舟袖扣上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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