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的指尖刚触到那本《尤利西斯》，封面上的烫金标题突然扭曲成蝌蚪状，在他眼前游动起来。
地下室的氙气灯在铅板墙壁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空气里飘着陈年纸张的霉味，混杂着某种铁锈般的腥气——像是有人把古旧铜钱熔在了血里。
"见鬼！
"他猛地缩回手，防毒面罩里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怀表在防护服内袋疯狂震动，那是改装过的盖革计数器，此刻指针正卡在辐射危险区的红色刻度上颤抖。
"现在走还来得及。
"暗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林老板的轮椅从《大英百科全书》堆成的迷宫里滑出。
老人枯槁的手指敲打着扶手上的摩尔斯电码器，脖颈处的溃烂伤口泛着青绿色荧光，像极了他们七年前在燕大实验室见过的铯污染样本。
"三小时前，"他机械义肢的液压管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这本《追忆似水年华》吃掉了半本《物种起源》，达尔文的进化论变成了多拼拼砍价攻略。
"秦昭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怀表的滴答声共振，防护服第三层密封条在冷汗浸透下开始松动。
"您当年找我鉴定《广韵》残卷时，可没说过旧书会..."他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密闭面罩里格外清晰，"会吃人。
""那是2016年9月18日，暴雨。
"林老板的机械义肢突然钳住他的手腕，仿生皮肤下传来47℃的异常高温，"你坚持要用碳14检测墨迹，结果唤醒的东西——"老人的声音突然被书页翻动的哗啦声打断，就像有无数只透明的手在同时翻阅典籍。
《尤利西斯》在他们眼前自动翻开，乔伊斯的长句像融化的沥青般滴落。
布鲁姆的独白扭曲成带货首播的尖嗓："三二一上链接！
斯蒂芬的哲学思考只要九块九包邮！
买三套送哈姆雷特同款骷髅头！
"那些文字像活过来的铁线虫，顺着秦昭的防护服接缝往里钻。
"蹲下！
"通风管道炸开的瞬间，秦昭被人扑倒在地。
液氮的白色寒雾从头顶掠过，将蠕动的文字冻在半空，凝结成冰晶的"存在主义"一词正悬在他鼻尖三厘米处。
他抬头看见银色防护服下熟悉的眉眼——林晚正用膝盖压住他的防护服，手中的《新华字典》喷出更多寒雾，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碴。
"三年不见，秦教授还是这么擅长找死。
"她面罩下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左眼的虹膜泛着不正常的金光，像是有人把熔化的黄金注入了瞳孔，"上次听证会帮你伪造拓扑模型时，可没说过要陪你玩真人版《图书馆惊魂夜》。
"书架突然剧烈摇晃，《时间简史》的书脊裂开血盆大口，将旁边的《国富论》撕成碎片。
霍金的理论变成弹幕在空气中飞舞："点赞破亿送黑洞观光票！
首播间老铁们火箭刷起来！
"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化作电商客服表情包，正在给《物种起源》打差评。
"抓紧！
"林晚突然抓住他的腰带，另一只手将染血的字典拍在东南墙面。
那些康熙字典的仿古封皮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露出后面幽深的逃生通道。
秦昭的指尖触到潮湿的砖墙，青苔的滑腻感让他想起导师临终前攥着他的手——那只手也曾这般冰冷粘湿。
他们翻滚着跌进通道时，秦昭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尖啸。
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正在吞噬《辞海》，书页膨胀成巨大的肉瘤状物体，封面烫金的"现"字裂变成血盆大口，将《牛津高阶》的硬壳咬得嘎吱作响。
"呼吸器！
"林晚突然扯开他的面罩，将某种刺鼻的药水喷进他鼻腔。
秦昭的视网膜上浮现出诡异的盲文，那些凸点拼出不断闪烁的警告：Find the cesium in 1982。
每一个凸起都在灼烧他的视觉神经，像有人用烧红的缝衣针在刻写密码。
晨光从下水道井盖的缝隙漏进来时，秦昭趴在潮湿的砖墙上干呕。
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血从他指缝间滴落，在地面凝成哥特体的英文字母，每个笔画都在缓慢蠕动重组，最终定格为"82"——正是林晚后颈渗血的条形码尾数。
"当年实验室的《广韵》残卷，"林晚撕开防护服袖口包扎手腕，露出小臂内侧的电路板纹身，"你检测到的异常辐射值——""是铯137，半衰期三十年。
"秦昭突然僵住，怀表的玻璃表面映出他惨白的脸，"所以今年刚好..."林晚将一块青铜活字模塞进他掌心，那些凹凸的纹路正在发烫，像是刚从炼钢炉里取出的活字。
秦昭的手指抚过"永"字的提勾，突然听见婴儿啼哭般的金属摩擦声——这枚活字正在用摩尔斯电码重复发送"SOS"。
"1982年的烛龙计划，"她扯开高领毛衣，锁骨处的植入芯片闪着幽蓝冷光，"他们在铅字合金里掺了放射性物质，想要培育会自我进化的文字。
"一只机械蜘蛛从她耳后爬出，在条形码渗出的血珠间织出量子纠缠图谱，"而我，就是第82号培养皿。
"下水道突然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秦昭的怀表辐射值飙升到临界点，他看见1998年版《现代汉语词典》的残页正从排水管涌出，每一页都印着林晚的出生证明。
那些"林晓燕"的铅字姓名正在变异，姓氏的"木"字旁长出根须，"燕"字的西点水化作毒刺。
"跑！
"林晚拽着他冲向出口。
在他们身后，千万个汉字正在重组，宋体与楷体厮杀，甲骨文和简牍文字互相吞噬，最终融合成巨大的血红色警告悬浮在污水之上：**不要相信分号**最后一个惊叹号炸开的瞬间，秦昭看见林晚的虹膜深处浮现出克莱因瓶的光纹——那个永远装不满的西维容器里，正缓缓飘出1982年《新华字典》的残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_实验日志第82号：载体己与甲骨文基因融合，分号将成为钥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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