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丝,细密地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细碎的水花。
李青山站在老茶馆的雕花木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袋里的铜铃。
那铜铃冰凉,却仿佛带着某种隐秘的温度,像是十年前父亲失踪时,留在他书包夹层里的最后一丝气息。
“李先生?”
茶倌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打断了李青山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茶倌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封口处朱砂绘就的灵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李青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灵纹,竟与父亲考古笔记中那些禁忌符号如出一辙。
铜铃在掌心突然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李青山快步上前,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那粗糙的麻绳时,心跳陡然加快。
他扯开绳子,一张泛黄的帛书从里面滑落,展开的瞬间,秦岭山脉的等高线图映入眼帘,图中央赫然标着一个血红的“僰”字古篆。
帛书背面,簪花小楷写着:“八月十五子时,三星现于鬼宿。
令尊当年所求答案,尽在观山走马图中。”
墨迹中掺着金粉,在暗处流转,仿佛有生命般闪烁。
窗外的雨忽然变得急促,斜打的雨点像银针般刺在窗棂上。
柜台上的青瓷茶碗叮当作响,李青山摸出手机,屏幕上最新推送的新闻标题刺进眼底:“考古学家王振海意外坠崖,疑为盗墓团伙灭口……”照片里,打捞起的遗体右手紧攥,法医都掰不开的指缝间,露出一角与他手中地图相同的暗纹绢帛。
铜铃在掌心震出蜂鸣,李青山猛地回头。
檐角的铜风铃寂然不动,柜台后的茶倌正打着哈欠擦杯子,仿佛刚才掠过耳际的铃铛声只是幻觉。
但他分明看见,玻璃柜里那些陈年普洱的包装纸上,都印着与帛书相同的朱砂印记。
雨幕中传来报摊卷帘门拉下的声响,李青山将冰凉的铜铃按在胸口。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是血的父亲也是这样把铃铛塞进他手里。
当时顺着父亲手臂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泛着青光的黏液,在地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帛书在台灯下展开时,那些金粉突然游动起来,沿着秦岭山脉的轮廓聚成三枚光点。
李青山摸出考古队的工作证,电子钟显示23:59。
当分针与时针重合的刹那,铜铃在寂静的房间里自己摇响了第一声。
***山路泥泞,铜铃在背包里发出细碎的响动。
李青山踩着湿滑的石阶,耳边回响着父亲的声音。
那是他十二岁生日那晚,父亲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铃铛。
“走马仙不是神仙,而是一种通灵术。”
父亲的声音在记忆里忽远忽近,“施术者要在月圆之夜,骑着白马穿过阴阳交界处。
马铃铛响一声,代表一个游魂在说话……”山路拐弯处,一棵老槐树横亘在路中央。
树皮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和李青山记忆里父亲手臂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他伸手触碰那些孔洞,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摸到了某种活物的鳞片。
“年轻人,这条路走不得。”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青山猛地转身。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山路上,他戴着斗笠,手里拄着根歪歪扭扭的竹杖。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浑浊的眼白中,瞳孔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您说什么?”
李青山下意识握紧了背包带。
老人用竹杖点了点地面,“这条路,十年前也有人走过。”
他抬起头,青灰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泛着微光,“你父亲,李建国。”
李青山的心跳漏了一拍。
铜铃在背包里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蜂鸣。
老人似乎听到了铃声,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走马仙的铃铛认主了。”
“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
老人咳嗽起来,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来找我借过一样东西。”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时,一片青铜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李青山瞳孔骤缩——那碎片上的纹路,和他手中的铜铃如出一辙。
“你父亲借走了铃铛,却没能还回来。”
老人将碎片收回怀中,“他说要去寻找真相,结果……”竹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有些禁忌之力,凡人碰不得。”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槐树的枝叶哗哗作响。
李青山注意到老人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蠕动。
“您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山路另一侧。
他的步伐很慢,却转眼间就走出了十几米远。
李青山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生了根。
“记住,”老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月圆之夜,三星现于鬼宿。
铃响三声,便是阴阳交替之时……”铜铃在背包里发出最后一声嗡鸣,随即归于寂静。
李青山抬头望去,老人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浓雾中,只有那根歪歪扭扭的竹杖还立在原地,杖身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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