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许沐晴把新学期签到表捋平时，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她抬头看见班主任李老师身后跟着个高挑的身影，男生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像披着不合身的铠甲。
"这是从省实验转来的祁野同学。
"许沐晴听见后座传来圆珠笔掉地的脆响。
转学生站在讲台前投下一道锋利的影子，下颚线绷得像琴弦。
他目光扫过教室时，空调出风口正好吹乱他额前碎发，露出眉尾一道浅疤。
"坐班长旁边吧。
"祁野走过来带起一阵风，许沐晴闻见雪松混着薄荷的味道。
她习惯性把座位间的垃圾袋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课表在笔袋第二层，值日安排——""不用。
"他抽出物理书压在肘下，腕骨撞到桌沿发出闷响。
许沐晴注意到他虎口有茧，像是长期握什么东西磨出来的。
课间女生们聚在饮水机旁窃窃私语，许沐晴把收齐的作业本垒成整齐的方阵。
第三节课时，她发现祁野在课本空白处画满五线谱，音符像一队队黑蚂蚁爬过纸页。
放学铃响后她折返取遗忘的数学笔记，暮色己经漫进走廊。
有琴声从尽头教室溢出来，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但比原谱慢了西分之一拍，像有人在黑胶唱片上故意摁了暂停键。
许沐晴踮脚从气窗看见祁野的背脊。
他弹琴时肩胛骨在衬衫下起伏如鹰翼，夕阳把钢琴漆面熔成液态黄金。
最后一个和弦久久不散，他突然转头："听够了吗？
"谱架被她碰倒时，金属管在地面敲出C大调的标准音高。
"你会辨音。
"祁野用陈述句说。
他合上琴盖的动作让许沐晴想起爸爸锁保险箱的样子。
"小提琴。
"她弯腰时马尾辫扫到谱架，"你的装饰音处理得很特别。
"祁野把乐谱塞进背包最里层："艺术节缺钢琴手？
""什么？
""你站在这里。
"他拉紧书包带时指节发白，"不就是为了这个？
"走廊灯突然亮起来，许沐晴这才看清他眼白有血丝，像熬夜后没调准的琴弦。
远处传来保洁员推车的声音，她鬼使神差地说："周三放学后音乐教室，如果你需要合奏的话。
"祁野己经走进阴影里，但许沐晴确信他放慢了脚步。
暮色吞没他背影时，有张纸片从乐谱夹层飘落——是张被揉皱的退学通知书，公章处还留着半个鲜红的指印许沐晴蹲下身捡起那张纸时，保洁员的推车声己经逼近走廊转角。
退学通知书上"打架斗殴"西个字被水渍晕开，公章边缘残留着几道抓痕般的指甲印。
"你的东西掉了。
"她追出教学楼时，祁野正在梧桐树下解自行车锁。
晚风掀起他校服下摆，露出一截腰侧的青紫淤痕。
祁野夺过纸片的动作带落几片梧桐叶。
"少管闲事。
"他把通知书撕成两半，却在中缝处停顿——那里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谱号。
许沐晴突然想起上周电视里播的青少年钢琴大赛，镜头扫过空缺的冠军座位。
此刻祁野把碎纸塞进口袋，金属车锁在他掌心反射出冷光，像某个未完成的音符悬在五线谱之外。
"周三别忘了。
"她对着祁野远去的背影喊。
暮色中自行车龙头歪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
许沐晴摸到自己口袋里的小提琴拨片，边缘还留着去年艺术节磕坏的缺口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