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撕扯声终于停止了。
陈辰的耳朵里还残留着赵老板最后的惨叫,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他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烛光在九张惨白的脸上跳动,投下扭曲的阴影。
角落里,张小燕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不住地颤抖。
"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李思明推了推眼镜,声音发虚。
"比如?
"工装服男子冷笑一声,"出去给那家伙收尸?
"陈辰注意到这个自称建筑工人的男人右手虎口有一圈厚厚的老茧——那不是拿砖刀能磨出来的痕迹,更像是长期握枪形成的。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快速评估着每个人:除了己经认识的苏医生、张小燕和李思明,还有一对紧挨着坐的中年夫妇,一个染着金发、满身酒气的年轻男子,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沉默女孩,以及工装男。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几件事。
"苏医生从医疗包里取出一卷绷带,动作娴熟地撕成几段分给大家,"第一,这不是普通的绑架或恶作剧。
第二,系统给出的规则绝对要遵守。
第三..."她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那敲门声很轻,很有节奏——笃、笃、笃,每次间隔恰好三秒。
"不可能是赵老板..."张小燕的声音细如蚊蚋。
陈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门缝。
月光下,一道粘稠的黑色液体正缓慢地渗进来,像有生命一般在地板上蜿蜒。
他猛地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烛台。
"别动。
"苏医生按住他的手腕,"规则第一条:入夜不得出门。
没说不能待在屋里。
"敲门声停了。
接着是一阵指甲刮擦木门的刺耳声响,伴随着某种湿漉漉的喘息声。
陈辰的手心沁出冷汗,烛台在他手中变得滑腻不堪。
"滚开!
"工装男突然暴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军用匕首——陈辰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狠狠扎在门板上。
刮擦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传来一连串"咯咯"的笑声,渐渐远去。
"你疯了?
"金发青年瞪大眼睛,"万一激怒了那东西...""那东西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
"工装男拔出匕首,刀尖上沾着几丝黑色纤维,"我叫王铁柱,干过十年特种兵。
在这种地方,示弱等于自杀。
"陈辰注意到苏医生微微挑眉,显然也不相信"王铁柱"这个名字。
但此刻有更紧迫的问题——地板上的黑色液体正在蒸发,散发出一种甜腻的腐臭味,像是放久了的红糖混合着腐烂的内脏。
"所有人检查随身物品。
"陈辰突然说,"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这个提议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人们纷纷翻找口袋和背包,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陈辰只有一支钢笔和一本便签簿;苏医生的医疗包里有基础药品、手术刀和听诊器;李思明竟然带着一本《中国民间禁忌大全》;张小燕有个装满化妆品的包包;那对夫妇中的丈夫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巧的罗盘;金发青年则只有半包香烟和打火机。
"这玩意儿是我爷爷的遗物。
"丈夫苦笑着晃了晃罗盘,"说是能测吉凶,从来没灵过。
我叫周国栋,这是我妻子林素珍。
"罗盘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最后首首指向门外。
周国栋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罗盘摔在地上。
"我们得安排守夜。
"苏医生说,"两人一组,两小时轮换。
我和陈辰第一班。
"没人反对。
其他人蜷缩在房间角落,试图在恐惧中寻找片刻睡眠。
陈辰和苏医生坐在门边,烛光在他们之间投下摇曳的光影。
"你不是普通会计。
"苏医生低声说,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陈辰苦笑:"普通会计不会注意到王铁柱手上的枪茧,也不会发现那对夫妇的结婚戒指戴在右手——按照传统,丧偶才会那么戴。
""观察力不错。
"苏医生的目光落在他的钢笔上,"派克51?
1940年代的款式,保存得真好。
""家父的遗物。
"陈辰下意识摸了摸笔帽,"你说你是急诊医生,但你的手术刀握法是整形外科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刀片中部,为了更精细的切口。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止了互相试探。
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很多脚在落叶上拖行。
陈辰的钢笔在便签上快速记录着己知信息:1. 规则必须严格遵守2. 夜晚室外有致命威胁3. 村民(?)白天可能现身4. 找到"村长的秘密"是通关关键"你对那本民俗学书籍了解多少?
"他悄声问苏医生。
"足够知道我们处境危险。
"她调整了下听诊器的耳塞,"中国传统中的鬼村通常有三种成因:瘟疫集体死亡、军队屠杀,或者...""或者活人献祭。
"李思明的声音突然插入。
他不知何时醒了,眼镜片在烛光下反着光,"最危险的是第三种,因为那种诅咒是有意识的,会主动猎食。
"陈辰后背一凉:"你是说这个村子...吃人?
""不一定是物理意义上的。
"李思明翻开他那本书的某一页,"看这个案例:1942年河南活尸村,村民全部死于饥荒,但因为生前易子而食,死后灵魂被困在永恒的饥饿中,会吸食活人的生气..."一声尖叫打断了他们。
声音来自院内。
陈辰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小心地拨开一道窗纸缝隙。
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趴在井沿上,头深深埋进井里,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啜饮什么。
它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脊椎骨节节凸起,像是串起的念珠。
"别看。
"苏医生突然捂住他的眼睛,"水鬼会通过视线建立连接。
"但己经晚了。
那东西猛地抬起头,一张浮肿惨白的脸正对着窗户。
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全是浑浊的黄色,嘴角却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
更可怕的是,它的脖子像橡皮筋一样拉长,头颅缓缓向窗户飘来。
"退后!
"王铁柱一把拉开陈辰,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窗纸"哗啦"破碎,一颗头颅飞了进来,拖着一截蟒蛇般的脖子。
它悬在半空,黄色眼珠骨碌碌转动,最后锁定在陈辰身上。
"新...鲜的..."它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的,带着咕噜声。
王铁柱的匕首刺了个空。
那颗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猛地扑向陈辰。
千钧一发之际,苏医生甩出手术刀,精准地扎进它的左眼。
头颅发出一声尖啸,黑色脓液从伤口喷涌而出。
陈辰趁机抄起烛台,将滚烫的蜡油泼在它脸上。
"用火!
"李思明大喊,"它们怕火!
"金发青年哆嗦着按下打火机,火焰窜起的瞬间,那颗头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飞速缩回院子里。
众人挤到窗边,看到它像一颗被踢飞的皮球,弹跳着消失在黑暗中。
"那是什么鬼东西..."张小燕瘫坐在地上,妆容被泪水晕开。
"水猴子。
"李思明声音发颤,"淹死的人变的,专门...专门拖人下水当替死鬼。
"周国栋手中的罗盘疯狂转动,最后指向了——井。
"井里有东西。
"他脸色惨白,"很多...很多..."仿佛回应他的话,井底传来一阵沉闷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下面用锤子砸墙。
敲击越来越快,越来越响,最后整个井沿都开始震动。
"它想出来。
"苏医生迅速分配任务,"王铁柱、周先生,把柜子推过去挡住窗户。
李思明,看看你那本书有没有对付水鬼的方法。
其他人退到最里面的角落。
"陈辰却被墙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在烛光映照下,褪色的墙纸上隐约可见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用血写的:”不要看井里的月亮不要吃红色的米饭不要回答叫你真名的声音“"又一条规则。
"他招呼苏医生,"看这个。
"苏医生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紧锁:"看来规则不止系统给出的那三条。
我们需要收集更多..."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
井口的石块轰然炸开,一只惨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手指足有常人两倍长,指甲乌黑卷曲。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手臂像蜘蛛腿一样扒住井沿,一个肿胀的身体正缓慢爬出。
"柜子不够!
"王铁柱怒吼,"找东西堵门!
"陈辰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矮桌上。
他和苏医生合力抬起桌子,狠狠抵在门上。
几乎同时,什么东西重重撞上了门板,震得桌上的烛台滚落在地。
烛火熄灭了。
黑暗如潮水般淹没房间。
只有月光透过窗纸,投下鬼魅般的蓝影。
陈辰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别出声。
"苏医生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它们靠声音和呼吸定位。
"井边的爬行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黏腻的水声和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陈辰屏住呼吸,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他的指尖碰到了苏医生的手,对方立即会意,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指——还活着,保持希望。
"陈...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湿冷的气息喷在颈侧。
那是赵老板的声音,但语调扭曲得不似人类。
"我看见你了...会计先生..."陈辰的肌肉绷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苏医生的手突然收紧,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肉里——她在警告他不要回应。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声音继续诱惑道,"关于这个村子...关于系统...关于为什么选中的是你..."某种冰冷的东西擦过他的脸颊。
陈辰的眼角余光看到一截浮肿的手指正缓缓划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粘稠的痕迹。
"回答我..."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回答我!
"陈辰的肺部火烧般疼痛,但他不敢呼吸。
眼前开始出现黑点,耳膜随着心跳"咚咚"作响。
就在他即将窒息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手指猛地缩回。
"天...亮了..."那声音充满怨恨,渐渐远去。
晨光如利剑刺穿窗纸。
陈辰大口喘息,看到其他人同样狼狈地瘫坐在地。
门板和窗户上布满抓痕,地板湿漉漉的,散发着腐臭味。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的血字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们...活下来了?
"张小燕不可置信地问。
王铁柱走到院中,踢了踢井沿:"干净了。
但晚上它们还会回来。
"陈辰的注意力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院门口的地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米饭,旁边是一张字条:”亲爱的客人:请用早餐。
村长敬上“规则第二条:不要吃村民给的食物。
"考验开始了。
"苏医生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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