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冉的钢笔尖悬在宣纸上，一滴墨汁正欲坠落，忽然被空调风吹得偏离轨迹，在《文心雕龙》扉页溅出蝌蚪状的墨痕。
她盯着那个墨点，想起昨夜俞辰演示代码漏洞时屏幕上扭曲的字符。
"清冉？
"林妍叩响古籍修复室的门，"许卓在楼下等你。
"铜锁开启的吱呀声惊醒了尘封的空气。
楚清冉将钢笔插入青瓷笔洗，看着墨丝在水中舒展成曼陀罗的形状："告诉他我在准备文学沙龙。
""何必躲着？
"林妍斜倚门框，美甲上的碎钻映着顶灯，"许叔叔刚给文学院捐了百万古籍，连张教授都对他另眼相看。
"楚清冉的指尖抚过檀木书匣上的荷花浮雕："那些明版《史记》，是半年前香港拍卖会失踪的拍品。
"她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落案头玉镇纸，落地声清脆如裂帛。
林妍的笑容僵在脸上。
---此刻的计算机实验室，俞辰正对着满屏报错信息皱眉。
自从昨晚破解了"清荷苑"的防火墙，网站后台就像被植入某种病毒，每隔十分钟就自动生成加密日志。
"老俞！
"陈浩踹门而入，手里举着烫金请柬，"文学院的文学沙龙，要不要去砸场子？
"俞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昨夜潜入楚家内网时发现的监控画面仍在眼前闪回——凌晨两点的楚氏祖宅书房，楚清冉跪坐在蒲团上，对着泛荧光的龟甲低声啜泣。
"听说许卓要当众朗诵给楚女神的藏头诗。
"陈浩故意拖长音调，"再不去，你的缪斯女神就要被抢走喽。
"键盘发出最后一声脆响，俞辰突然起身："走。
"穿过梧桐大道时，陈浩还在喋喋不休："你知道许卓他爸多牛吗？
上次盗墓案..."话音戛然而止。
前方林荫道上，楚清冉正被三个混混模样的人围住，她怀里的古籍散落一地。
"这么巧啊楚同学。
"为首的黄毛用球棍挑起本《乐府诗集》，"你爸在考古队害死我哥的时候，没想过报应会落在女儿身上吧？
"俞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黄毛手腕上的螭纹刺青——和昨夜监控里楚家保镖的纹身一模一样。
"你们认错人了。
"楚清冉后退半步，绣鞋踩在《古诗源》封面上，"我父亲从未参与过..."球棍裹挟着风声劈下时，俞辰己经冲了过去。
他本能地用手臂格挡，闷响过后是刺骨的剧痛。
混乱中他嗅到楚清冉袖间的沉香味，听见她急促的呼吸拂过后颈。
"快走！
"他把她推向陈浩，抄起路边的共享单车横在身前。
球棍与车架相撞的火星里，他瞥见楚清冉苍白的脸——那种神情他在父亲病危时见过，是困兽濒死的决绝。
警笛声由远及近，混混们骂骂咧咧地散去。
楚清冉跪坐在满地古籍间，颤抖的手指抚过《古诗源》上的鞋印："这是万历二十二年的孤本...""你的手在流血。
"俞辰蹲下身，看到她掌心被书页割出的血痕正渗入泛黄的宣纸。
"别碰！
"她突然厉声喝止，"古籍修复最忌..."尾音化作哽咽。
一滴泪砸在俞辰手背，烫得他心脏蜷缩。
陈浩举着手机凑过来："我刚报警了，这些王八蛋..."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镜头里，俞辰正用衬衫下摆裹住楚清冉的手，而她额头抵着他肩膀，发间玉簪滑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三截。
---文学沙龙开始前一小时，俞辰在医务室处理伤口。
碘酒触到擦伤时，帘外传来楚清冉的声音："王医生，能给我支凝血酶吗？
"他掀开布帘，看见她正在给古籍注射修复药剂。
细长的针头刺入书页时，她睫毛低垂的侧影让俞辰想起父亲修复《永乐大典》时的模样。
"这是生物酶解技术？
"他指着她手中的注射器。
楚清冉手一抖，药剂在宣纸上洇出蓝莲花："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电脑里看过论文。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楚清冉猛地站起，古籍哗啦啦散落："你黑进我的电脑？
"医务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俞辰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昨晚你家的监控拍到有人潜入书房，我想..."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他的话。
楚清冉的手悬在半空，掌心还沾着他的血："你以为自己在英雄救美？
"她浑身发抖，像被触怒的鹤，"那些混混就是冲着你查到的监控来的！
"俞辰舌尖抵着发麻的腮帮，尝到铁锈味。
他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玉簪碎片："这个，我能修好。
""不必了。
"楚清冉背对他整理古籍，"簪子是母亲送我的十八岁礼物，你修不好的。
""给我三天。
"他将碎片揣进口袋，"用3D打印还原断口，再用纳米胶...""够了！
"她突然转身，眼中水光潋滟，"你们工科生是不是觉得所有东西都能用算法解决？
"旗袍领口随着喘息起伏，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胎记。
俞辰的喉结动了动："至少让我试试。
"他们的影子在消毒水气息中交叠。
窗外蝉鸣骤歇，有蜻蜓撞上玻璃，发出细微的悲鸣。
---当晚的文学沙龙，俞辰坐在最后一排。
他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运行着簪子的三维建模程序。
当许卓朗诵到"清辉玉臂寒"时，他按下回车键，会场突然陷入黑暗。
"电路故障！
"有人惊呼。
黑暗中，俞辰感觉有人挨着他坐下。
熟悉的沉香萦绕鼻尖，楚清冉的声音轻如叹息："你篡改了沙龙电路？
""只是让许公子的诗更有意境。
"他敲击键盘，穹顶突然亮起星图——是他入侵学校天文馆系统投影的夏季银河。
人群发出惊叹。
楚清冉仰头望着人造星光："猎户座的参宿西，其实在三百年前就爆炸了。
""但我们看到的依旧是它活着的样子。
"俞辰点击鼠标，流星雨开始坠落，"有些光需要穿越漫长黑暗，才能抵达注视它的眼睛。
"阴影中，他感觉小指被轻轻勾住。
楚清冉的指尖冰凉，却在触碰的瞬间点燃他全身血液。
大屏幕上，许卓精心准备的PPT变成了不断跳动的代码雨，其中藏着一行萤绿色的小字：变量名：心动初始值：未知执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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