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两位领导的离开——尤其是贺延昭,他们刚刚迈出大办公室的门,屋里的气氛便活络了不少,宋镜知望着松弛下来的同事们——方才还正襟危坐的人们这时候接水的接水,打哈欠的打哈欠,好像是冰面乍裂后跃动的鱼群,一下子从严冬迈入了符合六月的夏季。
宋镜知收了收心思,决定主动出击打开局面,她转过了身,对着身边的王大志开口。
“王警官你好,我叫宋镜知,宁江本地人,去年刚毕业,希望前辈多多关照...”她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到眼前的人回应,站在老王旁边的那个年轻刑警倒是凑了过来,他胳膊肘往王大志的肩头一搭,嬉皮笑脸的先开了口。
“小宋啊,欢迎欢迎,我叫张恒图,欢迎你来咱们刑警支队啊,咱支队除了陈队那就是老王脾气最好了,跟着他保准贺队的冷气冻不坏你。”
宋镜知只好先对这位点了点头回以一个礼貌的笑脸。
“...没大没小,老王也是你叫的?
叫师父。”
王大志反手一记虚拍,拍掉张恒图的手,作势要踹他的腿刚刚抬起,到半空又收回力道,随后他也转过脸来,面向了宋镜知点了点头,眼尾堆起细纹。
“小宋你甭搭理他,这小子不正经惯了。
刚刚贺队说了我的名字了,王大志。
小宋啊,以后咱就是同志了,工作上的事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随着王大志的声音落下,正竖耳朵听着的其他人也起哄似的呼应。
“对对,同处一个屋檐下,还同样被贺队残酷统治着,我们都得抱团取暖喔!”
“你小声点,贺队没走远呢。”
......宋镜知看着眼前的打打闹闹的气氛不禁失笑,看来这位贺队的肃杀气场影响很深啊,她这样想着。
一阵嬉笑过后,宋镜知这个新人终于算是和老刑警们成功打成一片,在宋镜知和老王准备去查监控时,刚刚还在打打闹闹的刑警们也都忙碌了起来。
——————————6月23日,早上9:47市刑警支队询问室赵小顺坐在特制的椅子上颇为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警察,他操着浓重的口音努力用普通话表述出自己的意思。
“张警...警官,陈警官,俺该说嘞都说嘞,俺那天就是在辅路停了一下...去那里浇了泡尿,谁知道那里有尸体呀,真是晦气...。”
张恒图放下了记录的笔,和颜悦色地开口。
“赵师傅,你不要紧张,咱们这次就是想再了解一下你发现尸体的时候的情况。
你再和我说说,23号那天早上你发现尸体时候的完整过程。”
“哎呀!
当时就是我尿急,然后恰好开到辅路那块的绿化带嘞,所以就停车撒尿,我那会就感觉到不对劲,阴森森的,还有一股子臭味,好像农村杀完鸡鸭没人管烂掉的味道,然后就看到有个人躺在绿化带里,那会天蒙蒙亮,我没看清,起初以为是个醉汉嘞,但是再一看,我嘞个乖乖,当时吓得我差点尿裤里头...。”
他明显还没有从目击这样高度腐败的尸体的恐惧中回过味儿来,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打火机的齿轮在他手下空转三次才迸出火苗。
首到他将火凑到烟边时,才想起来要去看张恒图,张恒图也点点头示意他想抽就抽吧。
劣质香烟的味道霎时弥漫在询问室中,在尼古丁的安抚下,赵小顺终于又恢复了些许镇静。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赶紧打110了。
警察同志,这人可不是我杀的呀,俺平时在家连鸡都不敢宰嘞...。”
接下来就是这个中年男人翻来覆去的说自己无辜,张恒图和小陈对视了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17:53刑警支队大办公室。
贺延昭坐在那块被写画的密密麻麻的案情分析板旁边,他捏着鼻根,似乎要靠这种动作舒缓紧张的情绪。
宋镜知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连续看了几个小时监控录像此时忽然也觉得脖子颇为不适,她叹了口气,想起在警校时老师曾说过“你最初的办案热情和热血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枯燥调查中被消磨殆尽。”
贺延昭此时心中确实压着很多事,经过了一天的走访排查,案件进度到目前为止,可以说几乎是一无所获:女尸因高度腐败,在尸体上能获得的信息少之又少,那个纹身还是法医经过很大努力才拓印下来的;被害人的DNA对比结果也不理想,这种情况自10年全国DNA库联网之后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要被害人的社会背景,连尸源都无从确认。
一时间,宁江刑警支队在这件案件中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饶是贺延昭这样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面对这种情况也会感觉到棘手。
“贺队,监控录像和赵小顺的证词能相互印证,而且他没有作案时间,也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点他的同事和家人都能证明,所以现在可以初步排除他的嫌疑。”
刚刚询问完赵小顺的张恒图一边将记录着目击证词的那张A4纸递给贺延昭,一边说明着情况。
贺延昭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他把视线投向了站在一边的王大志和宋镜知,用眼神示意他们进行汇报。
宋镜知知道现在不是抢着出风头的时候,便把话语权交给了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自己只是安静的站到一旁,在王大志汇报时将自己整理的笔记交给贺延昭。
“贺队,这条辅路是几个月前新修的,整段辅路有十二个监控节点,但有三处没有投入使用,存在监控盲区,案发现场这一段恰好就在这三处的范围里,哎。”
拿着保温杯的王大志说完这些话后叹了口气,贺延昭的脸色也是沉沉的,坐在他旁边的陈秋民倒是“哟”了一声。
“呵,看来这凶手是清楚这条辅路这边没有监控,所以才要抛尸到这里的呗。
刚刚李盛也发来消息,他说近三个月报失人员的特征没有一个跟这个被害人能对上号的。
老贺,你怎么看?”
贺延昭没有急着先下结论,他正看着宋镜知的笔记,她的字娟秀有力,写的东西也足够清晰。
贺延昭头也不抬就这样继续询问。
“辅路出入口的监控应该是齐备的吧,有什么发现?”
负责查看出入口监控的宋镜知此时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声线平稳,有条有理的开口。
“贺队,我和王警官查看了6月21日到23日早上六点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在这条路上的来往车辆不算少,那个时间段一共有27辆车经过辅路,大部分都是像那个目击者开的那样的小货车和面包车,其中9辆属于物流公司,剩下的大部分属于宁江的各个运输公司,但是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几条线索都断了,办公室突然陷入了沉寂。
天色渐晚,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打在玻璃上,水珠顺着玻璃蜿蜒盘旋。
贺延昭的心往下沉,他意识到这次的对手狡猾的过头,要抓到他的狐狸尾巴没那么容易。
“看来我们只能先从纹身下手了。”
贺延昭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老陈,你带着人去排查一下全市的纹身店,开协查函,要求市内的派出所调动警力协助我们调查,看看哪家纹身店有纹过或者见过这个纹身。”
“老王,你和张恒图、李盛去查一下这27辆车的信息。”
陈秋民站起身严肃地说了一声是,然后对老王和小张使了一个眼色,几个人就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中只剩下了宋镜知和贺延昭。
宋镜知端正站着看向贺延昭,贺延昭此时也看向她。
“你跟着我,我们去见个人。”
“贺队,方便说是谁吗?”
“一个可能认识这几个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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