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云梦泽采石场陆沉的脊背撞上矿壁时，第三根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监工赵西的牛尾鞭缠住他的脚踝，带着倒刺的鞭梢刮过新生伤疤，带起一串血珠。
"今日采不够三百斤玄铁，就喂了寒潭铁线蛇！
"赵西靴底碾过陆沉的手指，趾骨错位的脆响混着雷声传来。
雨滴开始穿透矿洞顶的裂缝，在陆沉手背烫出细小水泡。
突然，后颈寒毛如钢针倒竖。
陆沉本能地翻滚，监工的鞭子抽在他先前倚靠的岩壁上，竟震落一片青灰色石皮。
石皮下露出饕餮纹浮雕，兽目处嵌着的卵石正泛着暗红血光。
子时的暴雨冲垮了东侧矿道。
陆沉蜷缩在浮雕前，掌心按在饕餮兽首的独目上。
指尖传来灼痛——那根本不是卵石，而是块浸透血渍的玉髓。
雷光劈落的刹那，浮雕轰然洞开。
腐朽气息裹着金铁锐意扑面而来，陆沉滚进密室时，后腰旧伤正渗出淡金色体液。
他摸到一具盘坐的白骨，骨架脊椎处嵌着九枚青铜钉，钉尾雕着沉睡的龙形。
石枕就摆在骷髅膝头，形如卧龙。
当陆沉的血渗入枕上凹槽时，整具骷髅突然震颤，青铜钉接连崩飞。
最后一枚钉穿透他的掌心，带着滚烫的龙吟没入石壁。
剧痛让视线开始模糊。
陆沉恍惚看见自己的脊椎化作青玉柱，三百六十骨节喷吐星辉。
毛孔开合间吞吐着硫磺味的雾气，皮肤下似有火炭滚动。
"要活的！
"洞外传来赵西的咆哮。
铁线蛇的腥风逼近后颈时，陆沉的毛孔突然收缩如铁。
他反手抓住蛇头七寸，指腹触到逆鳞的瞬间，整条毒蛇竟在他掌心化为一滩银汞。
石枕开始发烫。
陆沉本能地将它垫在颈后仰卧，西肢自动摆出怪异的姿势——右腿屈如龙盘，左臂展若鹰翼。
雷声变得沉闷遥远，他听见自己筋膜拉伸的声响，像千百张湿牛皮在烈日下暴晒。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肚脐上方。
旧皮如晒干的河泥般翘起，露出底下淡金色的新生皮肤。
陆沉在剧痛中咬碎舌尖，血水顺着石枕纹路流淌，竟在骷髅头骨上勾勒出星图。
"这是...玄武盘卧式？
"他想起采石场老矿工醉后的呓语。
传说蛰龙宗修士能以睡姿淬体，梦中蜕去凡胎。
塌方就在此刻发生。
矿洞顶的承重柱发出哀鸣，陆沉的毛孔突然剧烈震颤。
他贴着地面窜出三丈，原先的位置己被坠石掩埋。
石枕在废墟中发出龙吟，声波震碎周遭岩壁，露出隐藏的青铜矿脉。
陆沉爬出矿洞时，暴雨中的云梦泽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他背后的蜕皮裂痕正在渗血，却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痛觉都转化为毛孔的震颤预警。
沼泽深处亮起一点幽蓝。
女子赤足踏着苇叶而来，发梢缠绕的金丝在雨中织就光幕。
她眼角泪痣闪过寒芒，陆沉手中的石枕突然腾空，稳稳落在她掌心。
"三十七年了..."女子指尖抚过石枕上的血渍，陆沉蜕下的旧皮突然自燃，在雨中烧成灰白卦象：䰢。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雨幕时，女子与石枕都己消失。
陆沉跪在泥泞中，掌心被青铜钉贯穿的伤口正缓缓闭合，新生皮肤上浮现出龙鳞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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