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澜历三千七百载，青岚城的初雪刚沾湿青石板，林家演武场的青铜钟便敲碎了晨雾。
十六岁的林渊攥紧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掌心贴着的寒玉坠子传来丝丝凉意，坠面雕刻的双鲤纹路在袖底若隐若现，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七年了，始终温热如昔。
“淬体三重，林渊。”
执事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划破演武场的窃笑。
高台之上，家主林战霄的眉峰微不可察地皱起，坐在他下首的二长老捋着山羊胡，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
“大哥，你这进度比三年前还慢啊。”
十五岁的林昊站在兵器架旁，手中的精钢长剑折射着冷光，“莫不是被雪冻坏了脑子？”
演武场爆发出压抑的笑声，几名旁支子弟交头接耳，目光在林渊洗得泛白的衣摆上打转。
七年前，林渊还是青岚城闻名的天才，十岁淬体六重，十一岁便触摸到开元境的门槛。
首到母亲林素雪在冬夜里突然病逝，他的修为便如被掐断源头的溪流，节节败退。
如今三年过去，竟连淬体三重都勉强维持。
“下一位，林昊。”
少年踏上演武台，衣摆间金纹暗涌。
掌心按在测功石上的瞬间，七道淡金色光纹轰然炸开，映得整座演武场亮如白昼。
“淬体七重！”
执事声音发颤，“二长老一脉，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二长老抚掌大笑，特意瞥向主位：“战霄兄，今年族比的名额……”林战霄面色铁青，手指捏紧扶手，却无话可说。
按照族规，成年礼前修为未达淬体五重的子弟，将失去进入族学深造的资格。
林渊转身时，寒玉坠突然发烫，坠面双鲤竟似活过来般游动，在他手腕上投下一道淡青色光影。
光影中，一位白发老者负手而立，衣袂间流转着细碎的星火。
“小子，还能忍多久？”
老者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你母亲用命护住的东西，难道要烂在这井底之蛙的破城里？”
七年来，这道身影每隔数月才会出现一次，每次都说些晦涩难懂的话。
林渊抿紧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究竟是谁？
和母亲到底什么关系？”
老者忽然叹息，指尖掠过虚空，一幅斑驳的地图在光影中展开：“玄澜界有九大方域，你脚下的青岚城不过是苍澜域边角的尘埃。
你母亲当年带着半卷《焚霄真诀》躲进这里，便是为了……”话音未落，演武场突然传来巨响。
测功石上，林昊的手掌正泛起诡异的黑色纹路，七道金纹中竟混杂着一丝暗红，如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
“不好！
是蚀骨煞！”
二长老脸色骤变，“快拿冰魄草！”
林渊瞳孔骤缩，他清楚地看见，林昊袖口滑落的瞬间，手腕内侧有一枚血色印记——那是上个月他在城西乱葬岗见过的，属于一群神秘人的标记。
当时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却听见那些人提及“血煞宗”和“寒潭秘钥”。
寒玉坠再次发烫，双鲤纹路突然连成完整的圆环，老者的声音急切起来：“把坠子按在测功石上！
快！”
几乎是本能地，林渊冲上演武台，在众人惊呼声中抓住林昊的手腕。
寒玉坠贴上测功石的刹那，青铜色石面突然浮现出复杂的阵纹，林昊手腕的血印发出刺耳的尖啸，一道黑影从他体内窜出，首扑高台！
“找死！”
林战霄猛然站起，掌心金光大盛。
但黑影速度奇快，眼看就要扑到他面门，寒玉坠中突然飞出一道青芒，如利刃般将黑影斩成两截。
演武场死寂如坟。
林昊软软倒地，测功石上，属于林渊的光纹正缓缓亮起——一道，两道，三道……首到第七道光芒炸开的瞬间，石面中央突然浮现出一朵青色火莲虚影，转瞬即逝。
“淬体七重？！
还有火灵根？！”
执事骇然倒地，“这、这怎么可能……”二长老的脸色比雪还白，他突然注意到林渊手中的寒玉坠，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你母亲是……”“父亲！”
林渊转身看向高台，七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只是眼底翻涌的寒意在雪光中格外刺眼，“我想，我有资格参加族学了吧？”
林战霄怔怔望着儿子，突然发现他袖口露出的双鲤坠子，和亡妻生前所戴的那枚极为相似。
记忆突然被掀开一角，那年冬夜，素雪浑身是血地冲进家门，将孩子塞进他怀里，只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保住渊儿。”
“当然。”
林战霄沉声开口，“从今天起，渊儿入住青云阁。
至于林昊……”他看向二长老，“送去族祠闭关，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
演武场众人散去时，林渊独自站在测功石旁。
寒玉坠的热度己经退去，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的火莲虚影，是《焚霄真诀》的印记。
你母亲当年从焚霄古族带出半卷真诀，如今剩下的半卷，就在苍澜域最深处的焚天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林渊凝视着坠面渐渐平息的双鲤，“你到底是谁？”
老者沉默许久，声音突然低沉：“我叫玄霄子，曾是焚霄古族的大长老。
你母亲……是我的徒儿。”
光影中，他抬手虚点，一道青色流光没入林渊眉心，“这是焚霄九式的第一式，焚江。
记住，玄澜界的火，从来不是用来取暖的——而是用来焚尽所有欺你、辱你、负你的人。”
雪越下越大，林渊望着掌心渐渐浮现的青色火焰，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渊儿，等你能看见双鲤游动的时候，就去北方找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会告诉你关于‘寒潭’的秘密……”远处，青岚城的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钟声里混着雪粒打在琉璃瓦上的脆响，像极了某个旧时代的碎裂声。
而某个属于少年的时代，正随着掌心跃动的青焰，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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