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佛光边缘的镜头2025年秋,峨眉山金顶。
林疏月将防风衣的拉链扯到下巴,后撤半步稳住三脚架。
海拔3077米的寒风裹着潮湿水汽撞向镜头,取景框里十方普贤圣像的金色轮廓在云雾中忽隐忽现。
“林老师,气象台说佛光出现的概率只有17%。”
实习生小赵缩在羽绒服里跺脚,无人机遥控器在他冻得发红的手里像块烫铁,“要不咱们先拍备用素材?”
她没应声,食指轻叩着相机热靴上的GoPro。
取景器边缘忽然泛起彩虹色晕轮——那是阳光穿透云层冰晶的征兆。
“退到护栏东侧!”
她抓起设备狂奔,登山靴碾过结霜的观景台地砖,“佛光要来了!”
话音未落,云海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裂缝。
阳光在舍身崖上方投射出巨大光环,她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光幕中央,虹彩缠绕着人影,宛如古画里菩萨的背光。
小赵的惊呼被淹没在游客的喧哗中。
林疏月却死死盯着光环中心——那里本该是她的头部剪影,此刻却浮现出模糊的城楼轮廓。
青灰色的城墙雉堞、飘扬的“宋”字旌旗,甚至能看清守城士兵铁甲上的铜钉。
“海市蜃楼?”
她本能地调整焦距,却发现相机屏幕一片混沌。
某种低频震动顺着三脚架爬上脊椎,腕间的嘉州崖柏手串突然发烫。
这是上周在乌尤寺遗址考察时,住持赠予的“护身符”。
“林老师!
铜镜!”
小赵突然指着她脚下惊叫。
不知何时,观景台地缝里冒出一面斑驳铜镜。
镜框雕着峨眉山三十六峰,正中却嵌着块格格不入的透明晶体。
她的手串与晶体产生共鸣般高频震颤,等反应过来时,指尖己经触到镜面。
——轰!
2. 火海中的罗汉热浪舔舐后颈的瞬间,林疏月以为自己坠入了地狱。
焦糊味混着松油燃烧的爆响灌入鼻腔,浓烟中隐约可见木质经架在火中扭曲崩裂。
她跌坐在冰冷石板上,手中还攥着穿越前抓取的铜镜碎片,镜面倒映出冲天火光里一道腾挪的身影。
那是个赤膊的年轻武僧。
火星如金箔在他周身飞舞,却沾不得肌肤分毫。
他双足在烧断的房梁上轻点,袈裟卷起旋风扫开坠落的燃木,右手铁棍精准挑飞一支破空而来的弩箭。
箭簇擦过林疏月耳畔,钉入身后《大藏经》书匣,尾羽仍在嗡嗡震颤。
“贼子敢尔!”
暴喝声中,武僧旋身劈棍。
棍风扫过的扇形区域内,三个黑衣刺客如撞上无形气墙般倒飞出去。
其中一人撞碎窗棂跌入夜色,惨叫声很快被暴雨吞没。
林疏月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不是纪录片拍摄,不是全息剧场,烧伤的灼痛和浓烟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她扯下围巾捂住口鼻,摸到腰间应急包里的迷你灭火器——幸好穿越没让这些现代装备消失。
“低头!”
钢罐保险栓被咬开的脆响惊动了缠斗双方。
武僧转头刹那,她对着他身后起火的经架按下压把。
干粉雾幕炸开的瞬间,刺客的袖箭失了准头,深深楔入柱中。
“妖术?!”
幸存的刺客踉跄后退。
林疏月趁机滚到武僧身侧,灭火器对准他着火的裤脚。
白色粉末喷涌而出,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某种气劲弹开。
武僧扫来的目光比棍风更冷,她这才看清他的脸——眉骨有道新鲜刀伤,血珠沿着鼻梁将落未落,却衬得那双丹凤眼里的杀气愈发凌厉。
“汝是何人?”
铁棍抵上她咽喉。
3. 离堆石验卯时初刻,乌尤寺戒堂。
林疏月跪坐在蒲团上,腕间崖柏串珠被老住持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
铜镜碎片摆在香案正中,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幽蓝。
“此乃乌尤寺镇寺之宝‘毗卢镜’残片。”
慧觉禅师的声音像生锈的钟杵划过铜钟内壁,“自唐会昌灭佛后便下落不明,女施主从何处得来?”
她盯着禅师浑浊的左眼——那里蒙着层灰白翳状物,右眼却清亮得仿佛能洞穿时空。
昨夜火场中,正是这双眼睛制止了武僧玄明的杀招。
“如果我说是从未来带过来的,大师信吗?”
她试探着举起手机,按下拍摄键的瞬间,戒堂突然响起佛号声。
玄明如鬼魅般从梁上翻下,铁棍将手机击飞成零件。
“玄明。”
慧觉轻叩木鱼,“取离堆石来。”
当玄明捧着漆盒返回时,暴雨己转为淅沥小雨。
盒中鹅卵石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林疏月突然想起李冰治水时“火烧水激”开凿离堆的传说。
“请施主执石。”
卵石入手的刹那,孔洞中传出风啸声。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战国劳工在麻浩河岸开凿岩壁、唐代僧人在此石上篆刻《心经》、1938年故宫文物南迁时曾暂存寺中......最后定格在2025年的自己触摸铜镜的瞬间。
“三生石......”她喃喃道。
慧觉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溅上暗红血点:“女施主确非凡尘中人。
玄明,带她去地宫。”
4. 黑竹沟的倒影地宫入口藏在藏经阁废墟下。
玄明的火把照亮湿滑的台阶,林疏月踩到某级石阶时,脚下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前方石壁轰然洞开,寒气裹着水雾扑面而来——竟是条地下暗河。
“此水首通黑竹沟阴河。”
玄明将火把插在壁龛,从怀中取出半张焦黄舆图,“七日前,蒙元细作突袭藏经阁,盗走《峨眉武典》上卷。
昨夜他们是为这下卷而来。”
舆图在火光中展开,林疏月瞳孔骤缩。
用朱砂标注的“黑竹沟”位置上,赫然画着个与铜镜晶体完全一致的六棱形符号。
“此为何物?”
她指尖发颤。
“天外陨铁。”
玄明突然握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你既通晓未来,可知此物会引来何等灾祸?”
暗河深处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巨兽的呜咽。
林疏月正要开口,水面突然泛起奇异波纹。
火把映照的洞顶岩壁上,竟浮现出模糊的现代城市倒影——她认出那是乐山市中区的滨江路,甚至能看清2025年新建的观光游轮!
玄明猛地将她拽到身后。
铁棍横扫的劲风劈开雾气,三支弩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暗河对岸,蒙面刺客的弯刀映出赤红瞳光。
“又是你们这些阴魂!”
玄明扯下念珠甩向水面,珠串在水面弹跳着铺成临时浮桥。
他挟起林疏月踏珠而行时,她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与他的呼吸声重叠。
第二波箭雨袭来时,林疏月摸到了应急包里的防狼喷雾。
5. 佛说未来相当他们在迷宫般的地道甩开追兵时,林疏月的运动相机记录下了诡异一幕:某个岔路口石壁上,赫然刻着“2025.10.25 林疏月至此”的现代简体字。
“这是......”“三日前突然显现。”
玄明用铁棍轻叩刻字,“住持说这是‘未来相’,佛门七种不可思议之一。”
她触摸刻痕的手指突然刺痛。
相机屏幕闪过雪花纹,昨夜穿越前拍摄的最后画面自动播放——佛光中的嘉州城影像右下角,有个与玄明侧脸高度重合的轮廓。
暗河的水声忽然变得缥缈。
林疏月抬头看向年轻武僧的侧脸,发现他耳后有颗朱砂痣,位置与她父亲珍藏的抗战时期乌尤寺武僧合影中某个人物完全一致。
暴雨初歇的晨光从头顶裂缝漏下。
玄明突然转身,铁棍挑起她下巴:“你眼中所见,可是大宋劫数?”
远处传来钟声,惊起群鸦蔽空。
林疏月握紧兜里的铜镜碎片,镜面倒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熊熊燃烧的乐山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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