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接到电话时,正在城里加班。
手机屏幕上"程德海"三个字让他愣了一下——村长很少给他打电话。
"喂,海叔?
""小远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沉重,"你爹...你爹他走了。
"文件从指间滑落,A4纸四散飘落。
有张纸恰好盖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年度财报"的铅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父亲上周通话时还说要去镇上买化肥,电话背景里还能听见鸡鸭啄食的声响,老人笑着抱怨这群畜生又糟蹋了菜地。
"怎么...怎么回事?
"程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昨晚上...在自己屋里没的。
"程德海顿了顿,"你赶紧回来吧,后天就下葬。
"挂掉电话,程远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
父亲走得突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五年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没回过那个小山村,父亲每次打电话都说"忙就别回来了,我好着呢"。
火车转汽车再转三轮的颠簸旅程中,程远始终盯着窗外流动的风景。
最后一程的三轮车突突作响,柴油味混着夏日田野的湿热扑面而来。
车斗里堆着的化肥袋蹭得他裤管发白,留下刺鼻的铵盐气味。
村口的老槐树比记忆中更加狰狞。
树干上皲裂的树皮形成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最粗的枝桠悬着半截褪色红布,在无风的傍晚诡异地晃动。
树冠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进村的土路,像条通往幽冥的隧道。
树根隆起处裸露着几块灰白的石头,走近才看清是半掩在土里的动物头骨。
"小远回来啦?
""树下的老人们同时抬头,他们手中的蒲扇停滞在半空。
缺牙老汉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目光飞快掠过槐树又缩回来。
有个穿藏蓝布衫的老太太突然剧烈咳嗽,把某种暗红色的东西吐进手帕里。
程远点点头,拖着行李箱往家走。
路过小卖部时,老板娘王婶探出头:"哎呀,大学生回来啦!
你爹的事...唉,节哀啊。
"她欲言又止,"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程远皱眉,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王婶已经缩回店里。
家里的老房子还是老样子,只是门楣上贴了白纸。
堂屋正中摆着父亲的遗照,前面是口黑漆棺材。
程远跪在垫子上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发现棺材盖没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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