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吕布。
吕氏之布，平平常常，像块裹尸的麻布，没半点气势。
我小时常听村里人嚼舌，说我这野崽子只配得上这种名字。
我不服，可也没辙——爹说，名字不重要，命硬才重要。
可我总觉得，名字就是人的影子，太软了，别人想踩着都懒得抬脚！
十岁那年，匈奴来了。
那是个冷得刺骨的冬日，天灰得像蒙了层死皮。
马贼冲进村子，喊杀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我爹扛着矛领人迎敌，我娘把我塞进柴堆里，低声说：“别出来！”
我攥着拳头，趴在那儿，眼睁睁看着爹被一刀砍中肩，血淌了一地。
他没倒，可匈奴的马蹄己经踩上了二叔的尸体。
我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爹说过，边塞的男人得会杀敌，可他没说，杀敌也得有命活着。
我从柴堆里摸出一根削尖的木矛，手抖得厉害，心却跳得像擂鼓。
那群马贼正围着爹，我看准一个背对我的家伙，猛地冲出去，矛尖捅进他后腰。
他嚎了一声，回身想抓我，可我早跳开，眼看着他栽下去，血染红了雪。
我爹愣了，村里人也愣了！
那一刻，风停了，我耳朵里只剩自己的喘气声。
我没停，又扑向第二个马贼。
那家伙挥刀砍来，我矮身躲过，矛头扎进他腿肚子。
他倒下时，我抢过他的弯刀，一刀抹了他脖子。
血喷了我满脸，我没擦，回头看爹，他眼里闪着光，像头老狼瞧着崽子。
那天，我们杀了七个马贼，剩下的跑了。
村里人围过来，有人拍我肩膀，说：“吕布，你小子真是条虎！”
我喘着气，扔下弯刀，心里却不痛快。
吕布？
听着还是软绵绵的，像个挨刀的命。
我抬头看天，黄沙漫漫，我想，这世道，谁不想活，谁不想强？
我得有个响点的名号。
那天晚上，我蹲在爹身边，他包着伤，递给我一碗热汤。
我说：“爹，我不叫吕布了。
我给自己取个字，叫奉先。”
他皱眉，问：“啥意思？”
我盯着火堆，咬牙道：“奉为人先！
做啥事，我都要在最前面！
匈奴来了，我第一个杀；天下乱了，我第一个站出来！”
爹愣了半晌，笑了，拍我脑袋说：“好，够硬。
可别忘了，站前面，也死得快。”
我没理他，后半夜拿了块石头，在村口刻下“奉先”两个字。
刀划得手疼，可我心里痛快。
从那天起，我吕布，不，我奉先，要让这名字响遍五原，响遍天下。
谁敢挡我，我戟下见血！
刻下“奉先”之后，我觉得自己像换了个人。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有怕，有敬，还有点躲闪。
我不在乎，他们怕也好，敬也好，只要记住我奉先就够了。
可我没想到，这名字刚响起来，就有人想踩下去。
第二天，村口来了个骑黑马的汉子，三十多岁，满脸横肉，腰上挂着把长刀。
他说他是郡守派来的，叫张猛，要招几个壮丁去边关巡防。
第三天，村里人一听，头都低下去，谁也不敢吱声。
张猛扫了一圈，指着我说：“就你吧，小子，看你有点血性，跟我走。”
我站那儿没动，手里还攥着昨晚刻字的石头，冷冷看着他。
爹从人群里挤出来，拦在我前面，低声说：“奉先，别惹事，这人不好对付。”
我瞥了他一眼，哼道：“他让我去，我就得去？
凭什么？”
张猛听见了，眯着眼走过来，刀鞘拍着腿，笑得像头饿狼：“凭什么？
凭老子看上你了。
听说你昨天捅了几个马贼，挺能耐啊？
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崽子，懂吗？”
我气血往上涌，扔下石头，盯着他说：“崽子也比你强。
匈奴来了，你这种人只会跑吧？”
这话一出，村里人倒吸一口凉气，张猛脸色变了，刀拔出半截，骂道：“小兔崽子，找死！”
他一刀劈过来，我早有准备，侧身躲开，顺手抓起地上的木矛，横扫过去，正中他膝盖。
他踉跄了一下，骂得更凶，又冲上来。
我没退，迎着他刀锋冲过去。
矛太短，我干脆扔了，扑上去抱住他胳膊，死命一拧，他吃痛松手，刀掉在地上。
我一脚踢开刀，拳头砸他脸上，一下，两下，打得他鼻血首流。
村里人喊着让我停，可我没听，眼里只有他那张嚣张的脸。
我要让他知道，奉先不是谁都能踩的！
爹冲过来拉我，我甩开他胳膊，吼道：“别管我！”
张猛趁机爬起来，摸出一把匕首，捅向我腰。
我反应快，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扭，匕首掉地，我一脚踩上去，瞪着他：“还来吗？”
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你等着，郡守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爬上马，灰溜溜跑了。
村里静得像死了。
我回头看爹，他脸色铁青，低声说：“奉先，你闯祸了。
郡守的人，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我抹掉脸上的血，咬牙道：“惹不起也得惹！
我说了，奉为人先，谁挡我，我就打谁！”
爹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开，背影佝偻得像老了十岁。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坐在村口看天。
风吹得沙子打脸，我心里却没底。
张猛跑了，可郡守真会来找我麻烦吗？
我不怕死，可我怕爹娘再受苦。
我抓着那块刻了“奉先”的石头，手指抠进刻痕里，暗暗发誓：我要变强，强到没人敢动我，强到这名字响遍天下。
可我心里也明白，这条路，血会越流越多。
第二天，远处传来马蹄声。
我站起身，握紧木矛，心跳得像战鼓。
来吧，奉先从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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