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林默的手指在高考倒计时牌上顿了顿。
窗外知了扯着嗓子嘶鸣，混着操场上篮球砸地的闷响，把"距离高考还有3天"的鲜红数字衬得格外刺眼。
"都这时候了还上什么课！
"后排传来椅子拖拽的锐响，染着黄毛的男生踹开课桌，"反正考不上本科，不如去网吧五连坐！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林默看着花名册上被划掉大半的名字——西十三人的班级只剩十七个，连班长上周都被父母送进复读工厂。
他攥紧掌心渗出的冷汗，粉笔"啪"地断成两截。
"陈小刀，至少把《劝学》背完。
"林默用断茬粉笔在黑板上敲出白点，"知道荀子怎么说的吗？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嘛！
"黄毛嬉皮笑脸地打断，"老师您都念叨八百回了，可我们连驽马都算不上，顶多是驴车！
"哄笑声中，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擦着林默耳际飞过，在墙上撞出闷响。
纸页哗啦啦散开，扉页上歪歪扭扭的"我要上清华"被鞋印碾得模糊不清。
林默弯腰捡书时，看见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
二十九岁的人，两鬓竟掺了银丝。
三年前他放弃985教职来这所职校时，老校长拍着胸脯保证"职教改革春风己至"，如今只剩锈蚀的校牌在风中吱呀作响。
"放学吧。
"他摘下眼镜擦拭水雾，"想听课的留下。
"铁质课桌腿摩擦地面的尖啸顿时响成一片。
陈小刀把校服甩上肩头，塑料椅背"咣当"砸在地上："要我说，您这样的高材生才该去考编！
在这破地方耗着，图啥啊？
"林默没抬头。
脚步声远去后，他对着空荡荡的教室继续讲："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夕阳给最后一排课桌镀上金边。
那里蜷着个穿褪色校服的女生，辫梢系着泛黄的医用胶带。
林默记得她叫苏晓，父亲在工地摔断腰后，母亲带着弟弟改嫁了。
"老师，"女孩突然开口，"背完这篇...能让我爸站起来吗？
"林默喉结动了动。
窗外飘来烤肠的香气，混着隔壁汽修班的焊接焦糊味。
他摸出饭卡放在讲台上："去食堂吃点热的，我请。
"夜色漫上来时，林默在图书馆阁楼翻开值班记录。
墙皮剥落处露出九十年代的美女挂历，蜘蛛网在《辞海》书脊间织就珠帘。
他机械地登记着借阅记录——全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和《校花的贴身高手》，最新一本《墨子全译》的借阅日期停在2005年。
"叮！
"铁梯突然震颤，一本蒙尘的《论语集注》从顶层书架滑落。
林默伸手去接，却摸到个冰凉的硬物。
竹简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青灰色的表面浮着暗红斑块，像干涸的血迹。
"赝品都算不上。
"他摩挲着断裂的编绳苦笑。
这所学校的"古籍收藏室"向来是领导参观时的背景墙，没想到连道具都敷衍到用打印竹纹的PVC板。
正要随手抛开，简片突然泛起幽蓝荧光。
甲骨文般的符号在眼前重组，化作一行楷书：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林默触电般缩手，竹简却黏在掌心。
阁楼灯泡"滋啦"炸裂，黑暗中有青铜编钟的嗡鸣自虚空传来。
他踉跄后退，撞翻的《永乐大典》影印本散落一地，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拼成星图。
"文明火种适配中...dna验证通过。
"机械女声带着奇异的古韵，林默眼前炸开全息投影：青铜巨鼎悬浮在浩瀚星海之间，鼎身铭文流转如星河。
他看到大禹执耒划定九州，墨子造鸢翱翔天际，张衡的地动仪迸发量子辉光。
检测到文明断代危机，启动华夏书院系统"谁在恶作剧？
"林默挥散光雾，竹简却愈发滚烫。
腕表表盘突然浮现卦象，艮上坤下，是"谦"卦。
初始任务：三日内招募十名落榜生奖励：黄字院·鲁班召唤权限他抓起竹简冲向窗边。
月光下，那些暗红痕迹分明是某种生物的血脉经络图，此刻正如活物般搏动。
远处夜市霓虹在天际晕染开紫红斑块，像极了竹简上的纹路。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弹出视频：陈小刀在网吧门口被三个混混围殴，校服扯成破布条，眼角淤青却还在笑："来啊！
你们爹我今天..."林默抓起外套冲下楼时，竹简在裤袋里发烫。
巷口的血腥气混着尿骚味扑面而来，他看见陈小刀蜷在墙角，手里紧攥着半块板砖。
"哟，老师来捞人？
"纹身男踩着少年的手背碾动，"你这学生偷老子手机，说好赔两千，拿不出就剁..."寒光闪过，弹簧刀突然脱手飞出，钉在五米外的梧桐树上。
林默自己都愣住了，竹简的灼热顺着手臂经脉游走，视野中混混的关节突然浮现红点，就像游戏里的弱点提示。
"《论语·为政》，"他听见自己说，"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纹身男像被无形之力扼住喉咙，涨红着脸后退。
林默扶起陈小刀，少年掌心黏糊糊的全是血，却咧嘴笑道："老子没偷！
是他往我包里塞的赃...""我知道。
"林默扯下领带给他包扎，"但用板砖解决不了问题。
《司马法》有云：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
你刚才那一砖头要是砸下去..."他指了指混混裆部，"攻得是不是太国本了？
"陈小刀"噗嗤"笑出声，血沫呛进气管。
警笛声由远及近，混混们骂骂咧咧地逃进夜色。
林默摸到裤袋里的竹简，烫得几乎握不住。
"老师，"少年突然说，"您刚才那招...能教我吗？
"路灯"滋啦"闪烁，竹简上的血纹亮如熔岩。
林默眼前跳出全息提示：落榜生陈小刀（契合度82%）是否纳入书院培养序列？
他望着少年眼中的火光，想起苏晓系着医用胶带的辫梢。
远处夜市传来《少年中国说》的朗诵声，是广场舞大妈们的蓝牙音箱串台了。
"明天早上七点，"林默把竹简按在陈小刀掌心，"带九个人来图书馆。
""要是凑不齐呢？
""那就把《过秦论》抄二十遍。
"林默转身走进黑暗，听见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笑骂："操！
你比黑社会还狠！
"竹简突然清凉如水，机械音在颅内回荡：首名学生录入完成文明火种激活进度1%夜风卷起地上的高考模拟卷，"我要上清华"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惨白。
林默抬头望天，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鼎的轮廓。
（本章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