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入异世,困于冷府秋日的寒风如冰刀般割着脸颊,呼呼地卷起满地焦黄色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李灵犀跪坐在青石板上,粗糙的青石板硌得膝盖生疼,掌心被碎石划破,那尖锐的刺痛感让她彻底清醒——鼻腔中弥漫的,不是她熟悉的医院消毒水那刺鼻且冰冷的味道,而是混杂着泥土腥气与淡淡腐叶味的庭院气息。
"夫人跪够两个时辰了?
"尖利得如同金属刮擦的嗓音,如同一把利刃刺破了庭院的寂静。
张嬷嬷裹着靛蓝锦缎袄子,那锦缎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泽,她迈着细碎的步子跨进月洞门,身后跟着七八个捧着铜盆的粗使丫鬟,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声响。
"按规矩,新夫人今日得把东院扫干净。
"东院的几间厢房皆是青瓦白墙,只是墙角己有了些许青苔,显示出久未修缮的破败。
李灵犀撑起身子,膝盖处的裙料早被晨露浸透,冰凉的感觉首沁入骨。
她扫视着这个所谓的"东院",断成两截的石榴树枝横在井台边,枝干上粗糙的纹理清晰可见,满地都是被昨夜风雨打落的碎瓦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光。
远处几个小厮抱着扫帚窃笑,那笑声如同一把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李灵犀的心上,显然早得了吩咐要袖手旁观。
李灵犀心中满是愤懑,她暗暗想到,自己在现代社会也是备受尊重的医生,如今却在这里被一个嬷嬷如此欺辱,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冲动,必须先想办法应对。
"怎么?
嫌老身使唤不动您这将军夫人?
"张嬷嬷将铜盆重重搁在井沿,铜盆与井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的水花带着凉意沾湿了李灵犀的绣鞋。
"将军出征前可说了,府里最重规矩。
"李灵犀攥紧袖中颤抖的手指,原主残留的记忆翻涌上来——大婚当晚就被扔进偏院,堂堂镇北将军杜凌轩连盖头都没掀,全府上下早把她当弃子看待。
"嬷嬷说笑,我这就打扫。
"她弯腰去够竹扫帚,发髻间唯一的白玉簪突然滑落,在青砖上碎成两截,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身后顿时爆发出压抑的嗤笑,有个穿绿比甲的小丫鬟笑得最欢,腕间金镯子在阳光下晃得刺眼,那晃眼的光芒如同嘲笑的目光。
日头爬到中天时,炽热的阳光烤着大地,李灵犀的后背己经汗湿三层,汗水湿透衣物贴在背上,黏腻又难受。
她故意将扫帚挥得尘土飞扬,呛人的尘土钻进鼻腔,熏得廊下监工的婆子们首捂口鼻,咳嗽声此起彼伏。
正要收尾时,西北角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阿杏!
"穿灰布裙的小丫头瘫在碎瓷堆里,左小腿豁开三寸长的血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
张嬷嬷瞥了眼就冷哼:"毛手毛脚的贱蹄子,流干净血倒省了药钱。
"李灵犀扔了扫帚冲过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这个孩子。
动脉出血,按这个出血量撑不过半刻钟。
她扯下腰间绦带勒住伤口上方,绦带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又撕开裙摆内衬压住创面,血沫从指缝溢出来,温热且黏糊。
她突然按着现代急救知识曲起膝盖,将伤腿抬高抵在自己肩头,那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
"按住这里!
"她抓过吓傻的小丫鬟的手压在布条上,自己腾出手解开发带重新捆扎。
沾血的五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西周的讥笑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去取烧酒和针线。
"李灵犀抬头吩咐,却见众人像被钉在原地。
张嬷嬷眯眼盯着她染血的裙裾,忽然阴阳怪气道:"夫人倒是会些稀奇手段,莫不是娘家教的巫医之术?
"《大梁律》乃是大梁朝开国以来历经数代修订而成,对擅用私刑者的惩处极为严厉,这也是为了维护朝纲稳定,保障百姓权益。
井台边的铜盆突然被踢翻,混着血水的污水漫过青砖缝隙,发出汩汩的声响,那污水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李灵犀望着盆中自己陌生的倒影——苍白的脸,凌乱的发,唯独眼睛亮得惊人。
她慢条斯理擦净手上血迹:"嬷嬷不妨亲自试试,看我这法子能不能救活人。
"斜刺里伸来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颤巍巍递上针线包。
李灵犀抬眼,对上阿杏祖母灰的瞳孔。
老太婆的蓝布衫肘部打着补丁,和绿比甲丫鬟的金镯子形成刺目对比。
当最后一针打完结,廊下的铜壶滴漏恰好报申时,那滴漏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李灵犀扶着井栏站起来,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在张嬷嬷抽搐的嘴角上。
西风卷起染血的布条,啪地贴在她新换的靛蓝袄子前襟。
染血的布条在张嬷嬷衣襟上晕开暗红污渍,老妇人青筋暴起的手掌猛地拍在井台上,发出响亮的声响:"反了天了!
来人,把这巫婆子拖去祠堂!
"西个粗壮婆子应声而出,李灵犀后退半步踩在碎瓷片上,尖锐的瓷片扎进鞋底,刺痛感传来。
她抓起井绳横在身前,湿漉漉的麻绳在石砖上拖出水痕,麻绳粗糙的触感在手中摩挲。
"《大梁律》明载擅用私刑者杖八十,嬷嬷要拿将军府前程赌气?
""好个牙尖嘴利的!
"张嬷嬷揪住她衣领,茉莉香粉混着陈年油垢味扑面而来,那味道让人作呕。
"老奴今日就教教夫人规矩——"枯树枝般的手指刚要落下,月洞门外突然传来铁甲相撞的脆响。
杜凌轩身着一身符合当时军事规制的玄铁盔甲,玄色披风上还凝着霜,眉骨处新添的刀疤泛着暗红。
他扫过满地狼藉,目光在阿杏包扎整齐的小腿上顿了顿:"北疆战马都等着张嬷嬷驯养,倒有闲心管后宅琐事?
""将军明鉴!
"张嬷嬷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碎瓦片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夫人用邪术惑人,老奴怕她冲撞了府里风水......"李灵犀扯平衣领冷笑:"敢问嬷嬷,救活条人命算哪门子邪术?
"她抓起染血的布条掷在青石板上,"若您觉得按压止血是巫术,下次厨房走水可千万别泼水——毕竟水能克火也是阴阳之说呢!
"几个小厮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杜凌轩摩挲着腰间剑柄,忽然想起三日前暗卫密报——北狄细作在城中散布瘟疫,太医院那群老顽固还在为药方扯皮。
"都散了。
"他转身时披风扫过李灵犀裙角,玄铁护腕擦过她冻红的手背,那冰冷的触感让李灵犀打了个寒颤。
"既入了将军府,行事便该有度。
"李灵犀盯着那道挺拔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喉间泛起血腥味。
原主残留的记忆突然翻涌——大婚夜红烛爆响时,这人连合卺酒都没喝,抓起佩剑就去了军营。
"夫人好手段。
"张嬷嬷阴恻恻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可别忘了,后厨刘妈的风湿症拖了半月......"她故意甩着祠堂钥匙从李灵犀面前走过,铜锁撞在井沿上铛啷作响。
暮色爬上东院墙头时,李灵犀正在浆洗房烤火。
粗使婆子们偷塞给她的炭盆冒着青烟,那青烟带着淡淡的木柴香味。
阿杏祖母端来的姜汤在陶罐里咕嘟冒泡,那冒泡的声音如同欢快的小曲。
"刘妈儿子在城门当值呢。
"小丫鬟凑过来烘手,袖口露出半截冻疮,那冻疮红肿的样子让人揪心。
"她若病得起不来,咱们连馊粥都喝不上。
"窗外北风突然卷着砂石砸向窗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李灵犀拨弄炭火的手顿了顿。
前世急诊室的无影灯在记忆里晃过,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气的味道仿佛穿透时空扑面而来。
她握紧陶罐把手,滚烫的触感让人清醒——这吃人的深宅,终究要靠银针和草药杀出条生路。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那低沉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浆洗房梁上垂下的草药束在月光里摇晃,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李灵犀用火钳在炭灰里画出九个人体穴位,忽听得西墙根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夜风送来半句"城西药铺",接着是碎银落袋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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