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得泼辣,金灿灿的从山脚一直漫到田埂边。
我提着竹篮在田垄间奔跑,蓝布鞋沾满新鲜的泥巴。
十六岁的春天就该这样放肆——娘总这么说。
她年轻时也爱在花田里疯跑,直到遇见爹才收了性子。
"慢些跑,当心摔着!
"我回头冲弟弟做鬼脸,却一头撞进某个带着药香的怀抱。
竹篮脱手飞出,新摘的野荠菜撒了一地。
"对、对不起..."我慌忙后退,看见一双沾着泥点的黑布鞋,往上是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
阳光太亮,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才看清那人的脸——苍白得像冬日的初雪,左眉上一道细疤,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少年弯腰捡起我的竹篮,指节修长,指甲缝里藏着墨迹。
"你的荠菜。
"他声音清润,像山涧里的泉水,"摔烂了几棵,不过包饺子应该够用。
"我接过篮子,发现他手腕瘦得凸出骨节,袖口磨出毛边。
"你不是村里人。
"我笃定地说,梨花村没有这样说话文绉绉的少年。
"昨天刚到的。
"他望向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来找远房叔伯,听说他在村里做木匠。
"花田忽然安静下来,连蜜蜂振翅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看见他颈侧有颗褐色小痣,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风掠过花梢,扬起他额前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宋木匠?
"我揪下一朵油菜花在手里揉搓,"他去年得伤寒走了。
"少年的肩膀塌下去,像被抽走了脊骨。
"这样啊..."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后颈的骨头支棱着,显得格外脆弱。
"你可以住我家柴房!
"话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爹是村里大夫,正缺帮手晒药材..."他抬起头,眼睛亮得出奇:"我叫宋槐安。
""孟雪梅。
"我把揉烂的油菜花塞进他手心,"走,带你看柴房去!
"槐安的手比看上去暖和,牵着我穿过花田时,惊起一群白粉蝶。
那年春天特别长,长得足够让一个外乡人在梨花村扎下根来。
柴房漏雨,爹让我抱了床旧棉被给槐安垫着。
他行李简单得可怜:两件换洗衣服、半块肥皂、一本蓝皮《楚辞》,还有支锃亮的口琴。
每天清晨,我都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从柴房飘出来,惊得院里的芦花鸡直扑腾。
"你这肺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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