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灵州，暮云域，青岩镇，林氏族地边缘，一座荒凉的山丘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丘顶长满杂草，几块残破的石碑歪斜地插在地上，碑身上的刻痕早己被风蚀得模糊不清，只有“九玄”二字还能勉强辨认。
清晨的露水挂在草叶尖上，晶莹剔透，微风吹过，带起一阵淡淡的湿气，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野草的清苦味道。
山丘下，一名少年独自站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身形瘦削，穿着褪色的灰布长衫，袖口和衣摆处磨出毛边，显然穿了许久。
他的名字叫林炎，今年十六岁，眉眼清俊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嘴唇干裂，眼底隐隐透着疲惫，像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
他手中握着一根枯黄的竹杖，杖身满是裂纹，顶端用麻绳绑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勉强算作简陋的武器。
此刻，他正用竹杖在地上缓慢地划着，动作僵硬而吃力，每划一下，竹杖都在他手中微微颤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炎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水痕。
他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地上的痕迹，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随手涂鸦，他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连这都画不稳，还谈什么逆命……”苍玄界以修玄为本，暮云域虽地处偏僻，林氏族地却曾是青岩镇的望族，以玄术闻名。
可林炎，这个林氏嫡系唯一的后裔，却连最基础的玄息都无法凝聚，被族人私下称为“残玄”，连七八岁的幼童都能轻松将他推倒。
六年前，林炎并非如此。
那时他十岁，初次接触玄术便能引动微弱的玄息，体内隐隐有“玄种”萌芽的迹象，族中长老赞叹他天资不凡，甚至预言他有望踏入“玄体境”，重振林氏荣光。
那年秋天，他随父亲林天泽前往暮云域深处的“玄荒禁地”，试图寻找传说中的“九玄残卷”。
可归来时，父亲失踪，他昏迷七日，醒来后玄息尽失，体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锁链禁锢，连最简单的玄术都施展不出。
六年过去，他日夜苦练，却毫无起色，族人对他的态度从期待转为冷漠，再到如今的轻蔑。
母亲在他昏迷那年忧郁而逝，留给他的只有腰间一块残缺的青铜牌，牌上刻着半个“玄”字，边缘参差不齐，像被硬生生掰断。
他曾无数次试图从这青铜牌中找到父亲失踪的线索，可每次都一无所获。
林炎将竹杖插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缓缓坐下，背靠着青石，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晨雾还未散尽，远处的林氏族宅隐约可见，那座曾是他童年温暖港湾的地方，如今却只剩冷冰冰的高墙和陌生面孔。
他闭上眼，耳边回响起三年前族叔林天宏的话：“林炎，你若再无寸进，就别怪族里断了你的供给，废人没资格留在林氏。”
那语气冷得像冬夜的霜，刺得他心头发寒。
可他没争辩，只是默默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以玄术为尊的世界，实力是一切的根基，没有玄息的废物，连为自己辩解的底气都没有。
“残玄……呵。”
林炎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牌，触感冰凉，带着一丝莫名的沉重。
他至今记得父亲失踪前的那句话：“炎儿，九玄残卷是林氏的命脉，也是你的命，守住它。”
可六年了，他连九玄残卷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守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烦闷，站起身准备再练一遍玄术基础动作。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笑声从山丘下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林炎转头看去，只见三道身影慢悠悠地走上山坡，为首的是林峰，林氏旁系子弟，十五岁，己凝聚玄息，踏入“灵基境”初阶。
他身着一袭浅蓝锦袍，腰间佩着一柄短刃，脸上挂着轻蔑的笑。
跟在他身后的是林涛和林雨，都是十三岁的少年，眼神中满是戏谑。
林峰走到林炎面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嗤笑道：“林炎，又在这儿装模作样？
族试还有两天，你拿根破竹杖在这儿划拉什么？
还想参加不成？”
林炎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眸深邃如渊，没有愤怒，也没有退缩。
林峰见他不说话，眉头一皱，抬脚踢向地上的竹杖，枯竹“啪”的一声断成两截，碎片散落在草丛中。
林涛凑上来，阴阳怪气道：“听说你爹当年在玄荒禁地失踪，怕是早就喂了妖兽吧，留你这么个废物，真是林氏的笑柄。”
林雨哈哈大笑，拍着林峰的肩膀：“峰哥，别跟他浪费时间，族试那天咱们再收拾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
三人肆意嘲笑着，转身下山，背影在晨雾中渐行渐远，留下林炎独自站在青石旁，风吹过，带起他鬓角几缕散乱的发丝。
林炎低头捡起断裂的竹杖，手指轻轻抚过断口，眼神复杂。
他不怪林峰他们，族中这样的羞辱他听过太多，早己习惯。
可每当有人提起父亲，他心底总会泛起一阵刺痛。
林天泽失踪前曾在深夜与他促膝长谈，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那时的父亲眼神深邃，像藏着无尽的秘密。
他握紧青铜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中暗道：“爹，你到底去了哪儿？
玄荒禁地里，究竟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丘另一侧传来，一个清脆而急切的女声打破了他的思绪：“林炎！
你果然在这儿，快跟我回去，族试名额今晚要定下来了！”
林炎抬头，只见一名少女快步跑来。
她叫柳轻烟，十五岁，身着淡青色劲装，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腰间挂着一只小巧的药囊，眉眼间透着灵动与坚韧。
柳轻烟是青岩镇柳氏的二小姐，两年前拜入暮云域的“青云派”，如今己是息玄境中阶的修为。
她与林炎自幼相识，小时候常被他护着，如今却成了他为数不多的依靠。
柳轻烟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双手叉腰瞪着他：“你还愣着干嘛？
族试名额只有五个，林峰他们都盯着呢，你不去争，就真没机会了！”
林炎皱眉，低声道：“轻烟，我的情况你知道，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柳轻烟瞪大眼睛，语气不容置疑：“废话少说！
我听派中师姐说，这次族试后会有玄荒禁地的探秘名额，那是你爹失踪的地方，你不想查清楚？”
林炎闻言一震，玄荒禁地西字像一道雷霆劈进他心底。
他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我去。”
柳轻烟露出笑脸，拉起他的手臂就走：“这就对了，快走，别让那些家伙看扁了你！”
两人并肩下山，晨雾渐渐散去，林炎的背影在雾气中显得单薄却坚韧。
他不知道，那块青铜牌在他转身的瞬间，微微发出一声低鸣，仿佛有什么在暗中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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