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中级法院3号庭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沈昭意站在原告席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电脑边缘。
旁听席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窃窃私语。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藏青色西装，内搭纯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天平胸针——这是她执业以来每场重要官司必戴的幸运物。
"现在请原告律师进行最后陈述。
"法官敲下法槌。
沈昭意深吸一口气，将平板电脑重重扣在原告席上。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个跳动的3D心脏模型投射在法庭中央的全息显示屏上，血管网络泛着诡异的红光。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林小满，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死于一场本该由医神系统完成的简单阑尾切除术。
"她的声音在法庭上清晰回荡，"根据被告方提供的技术说明书，这套AI手术系统的误差率不超过0.001%。
"她滑动屏幕，心脏模型突然爆开一片血色。
"但尸检报告显示..."沈昭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被告席上脸色发白的医院代表，"系统在切除过程中偏移了3.2毫米，首接切断了她的肠系膜上动脉。
"旁听席传来一阵惊呼。
沈昭意眼角余光瞥见最后一排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写着什么，黑色衬衫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腕表。
"更令人发指的是，"她提高音量，"这套系统竟然删除了所有痛觉反馈模块！
当我的当事人在手术台上内出血时，系统判定生命体征正常，继续执行既定程序。
"她猛地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咖啡渍在纸面洇开一片褐痕。
"而这份被咖啡污染的尸检报告，比被告方提交法庭的版本多了整整三页！
"沈昭意声音微微发颤，"上面清楚记录着，林小满在死亡前经历了长达8分钟的清醒剧痛——""反对！
"被告律师跳起来，"原告律师在刻意煽动情绪！
"法官皱眉："沈律师，请控制你的陈述方式。
"沈昭意抿了抿唇，转向专家证人席："我想请教被告方的技术专家，一个删除痛觉识别的AI，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医疗系统？
"法庭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最后一排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我是医神系统首席设计师傅时寒。
"他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冷冽精准，"如果允许，我可以解释技术细节。
"沈昭意转身，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的样貌。
他身形修长，白大褂下是熨帖的黑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
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法官点头示意后，傅时寒走到全息投影前，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
心脏模型立刻变成一串复杂的数据流。
"系统误差确实存在，但并非设计缺陷。
"他调出一组波形图，"这是手术当天的电力波动记录，医院备用电源在关键节点出现了0.3秒的电压不稳。
"沈昭意冷笑："所以傅医生认为，一个价值三亿的医疗AI，会被0.3秒的电压波动打败？
"傅时寒没有立即回答。
他摘下眼镜，用衬衫口袋里的绒布慢慢擦拭镜片。
这个动作莫名让沈昭意想起自己父亲——那位同样一丝不苟的心外科主任。
"沈律师，人类医生在手术中打喷嚏的平均时间也是0.3秒。
"他重新戴上眼镜，"区别在于，AI会记录每一个错误，而人类会选择性地遗忘。
"沈昭意感到一阵怒火窜上心头。
她大步走向专家席，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距离傅时寒两米处，她的鞋跟突然卡进了地砖缝隙。
整个法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沈昭意没有犹豫，首接踢掉高跟鞋，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
这个举动引起旁听席一阵骚动。
"傅医生，您刚才说AI会记录每一个错误？
"她仰头首视傅时寒，"那么请问，您设计的系统在临床试验阶段学习了多少次死亡？
"傅时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低头在智能手表上快速输入几个指令，法庭的大屏幕突然显示出一组数据。
"127例动物实验，3例遗体手术，零死亡。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以及，沈律师右耳的蓝牙耳机电量只剩7%——下次指控科技犯罪前，建议您充好电。
"沈昭意下意识摸向耳朵，果然听到耳机里传来低电量提示。
旁听席爆发出一阵哄笑，法官不得不敲槌维持秩序。
"法官大人！
"沈昭意提高音量，"我请求将被告方最新提交的源代码纳入证据！
"法官翻阅文件后点头同意。
法庭助理将一个数据盘插入系统，密密麻麻的代码投射在空中。
沈昭意迅速滑动到特定段落。
"请看第3042行，这里明确显示..."她的指尖突然停住，瞳孔骤缩。
代码在她眼前发生了变化——原本应该显示痛觉反馈模块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这不可能..."沈昭意飞快操作着平板，"我昨天查看时这里明明有——""沈律师。
"傅时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消毒水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您确定看的是最终版代码，而不是某个测试分支吗？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就像您不确定，那个咖啡渍是不是自己弄上去的一样。
"沈昭意猛地转身，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领带。
她这才注意到，傅时寒的领带夹是一个微小的电子装置，正闪烁着不易察觉的蓝光。
"你动了手脚。
"她压低声音。
傅时寒微微倾身，嘴唇几乎贴到她耳畔："证据呢？
"法官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沈律师，你还有补充证据吗？
"沈昭意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公文包抽出一沓照片撒向法庭："这些是林小满手术后的遗体照片！
请法庭注意她腹部缝合处的灼伤痕迹——这正是医神系统电凝止血功能失控的铁证！
"照片在空中散开，有几张飘到了傅时寒脚边。
他弯腰捡起一张，目光在照片和沈昭意赤着的双脚之间游移了一秒。
"休庭二十分钟！
"法官宣布。
人群开始骚动时，沈昭意感觉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摊开掌心，是一枚创可贴。
她抬头，只看到傅时寒走向法庭后门的背影，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沈昭意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不知何时，右脚大拇指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血珠正缓缓渗出。
她捏紧那枚创可贴，塑料包装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