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园内,纪姿的22岁生日。
从被收养后,哥哥便很少让她在露面,所以,她的生日,都是在锦园由霍家人操办。
她穿着霍聿廷特意从巴黎定制的白色绸缎礼服裙,裙摆上绣着暗纹的海棠花。
文秀姨和管家林忠把蛋糕端了上来。
"纪小姐,生日快乐。
""霍先生对您真是宠爱有加。
"耳边是大家的此起彼伏的祝福。
霍聿廷己经缺席了一个小时。
“先生有些醉了,在书房休息。”
管家林忠低声解释,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她身后某处,仿佛那里本该站着另一个人。
纪姿捏紧了裙摆。
书房的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暖黄的光。
她端着醒酒汤,轻轻推开门,浓郁的酒气混合着雪松香扑面而来。
霍聿廷靠在真皮沙发上,领带松散地扯开,露出冷白的锁骨。
他闭着眼,眉心微蹙,手里还攥着半杯威士忌。
“哥哥?”
纪姿轻声唤他。
霍聿廷没有回应。
她放下托盘,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近地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鼻梁高挺得像是一道分界线,将他的面容割裂成光与暗的两半。
纪姿伸手,想替他拿走酒杯。
指尖刚碰到杯壁,霍聿廷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是深不见底的黑。
“棠棠……”低哑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纪姿僵在原地。
霍聿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又像是穿透了她,看向某个更遥远的地方。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指腹摩挲着她的泪痣,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你终于回来了。”
纪姿的心脏狠狠一缩。
这不是对她说的。
她后退一步,撞上了书桌。
霍聿廷似乎终于清醒了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迷蒙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冷淡与克制。
“姿姿?”
他皱眉,“你怎么在这?”
纪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霍聿廷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书桌上,瞳孔骤然紧缩,纪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书桌的抽屉没有完全合上,露出一角黑色的绸缎。
她下意识伸手,霍聿廷却猛地站起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别碰。”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但己经晚了,纪姿的另一只手拉开了抽屉。
黑色的绸缎下,是一本相册。
烫金的扉页上写着:霍棠她翻开第一页——少女站在海棠树下,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白色绸缎裙,眼角有一颗同样的泪痣,笑容明媚。
第二页、第三页……全是霍棠。
霍棠弹钢琴,霍棠骑马,霍棠在生日宴上吹蜡烛……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纪姿的照片。
是她今天早上试穿这条裙子时,管家拍下的。
照片背面,是霍聿廷锋利冷峻的字迹:”2012.4.5 棠棠忌日”2013.4.5 找到替代品“空气凝固了。
纪姿的指尖颤抖着,碰到了一个硬物。
她从相册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死亡证明。
而纪姿被收养的那天,正是2013年4月5日。
“这就是为什么你选了我?”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霍聿廷沉默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纪姿笑了。
她当着他的面,缓缓放下了那张死亡证明。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一切。
原来,霍棠是霍聿廷的亡妹,自己只是因为像霍棠,才被收养。
白裙子和钢琴是霍棠最喜欢的,满园的海棠花,也是他用来怀念亡妹的,不让她见外客,也是害怕被人认出来是亡妹的替身。
原来,自始至终,她纪姿都只是一个替身而己。
“生日快乐,纪姿“她轻声对自己说。
哦,不对,今天是霍棠的忌日,并不是她纪姿的生日,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哪有什么生日呢?
霍家锦园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里曾经真真实实地存在过一个霍棠小姐,却唯独瞒着她。
这六年,她不是纪姿,而是霍棠。
窗外,海棠花瓣被夜风吹散,像一场无人悼念的雪。
当晚,纪姿发起了高烧。
医生说是受了风寒,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心火灼烧的痛。
她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睡衣,她满脑子都是照片上的霍棠,恍惚间看见霍棠站在她的床边,穿着那条白色裙子,对她微笑。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哥哥"纪姿尖叫着惊醒,发现窗外暴雨如注,海棠树在风中疯狂摇摆,像是要破窗而入。
霍聿廷三天后才出现。
他站在她的床前,西装笔挺,神情淡漠,仿佛那晚的醉态从未有过。
"闹够了吗?
"他冷声道“一个相册而己,值得你装病这么久?
"纪姿望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以为她在生气?
不,她是在哀悼——哀悼自己这六年来的痴心妄想,哀悼那些她以为是独一无二的温柔,原来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哥哥。
"她轻声唤他,声音嘶哑,"我做了个梦。
"霍聿廷皱眉。
"我梦见棠姐姐了。
"她看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说......谢谢你送她的替代品。
"霍聿廷的表情瞬间阴沉得可怕。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出了眼泪。
"别提她"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纪姿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霍聿廷松开手,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话:"能替棠棠活着,是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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