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俞辰把书包顶在头上，在图书馆台阶前踌躇不前。
雨水在水泥地上砸出硬币大小的水花，他的帆布鞋己经湿透了边缘。
手机显示这场雨至少要下到晚上九点，而现在才七点半。
"倒霉透了..."他嘟囔着，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雨幕中迅速消散。
期中考试前的最后复习，他特意挑了图书馆这个清净地方，没想到遇上这种天气。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冒雨冲回宿舍时，余光瞥见台阶另一端站着个纤细的身影。
那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没有打伞，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像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
俞辰皱了皱眉。
十度的雨天，那裙子薄得能透光。
"同学？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女生缓缓转过头。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看着俞辰，没有说话。
"你...没带伞吗？
"俞辰走近两步，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女生轻轻摇头，水珠从发梢甩落。
"忘了看天气预报。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俞辰看了看自己手里唯一的折叠伞，又看了看女生单薄的衣衫。
良心和理智斗争了三秒钟。
"给你吧。
"他把伞递过去，"我宿舍就在前面那栋楼。
"女生没有接，只是盯着他看，眼神让俞辰想起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的猫。
"你呢？
""我跑得快。
"俞辰勉强笑了笑，把伞塞进她手里。
女生的手指冰凉得像大理石，触碰的瞬间他差点缩回手。
"谢谢。
"女生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却让俞辰后背窜上一丝寒意。
"我叫苏雨晴，音乐系二年级。
""俞辰，计算机系大三。
"苏雨晴撑开伞，雨水立刻在伞面上敲打出密集的鼓点。
"我会还给你的。
"她说，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很快。
"没等俞辰回答，她己经转身走进雨里。
白色身影很快被雨幕吞没，只有那把天蓝色的折叠伞像一小片晴朗的天空，渐行渐远。
俞辰摇摇头，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冲进了雨中。
他没想到"很快"指的是第二天早上。
"俞辰学长！
"清脆的呼唤让正在食堂啃包子的俞辰差点噎住。
他抬头看见苏雨晴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他的折叠伞和一个精致的纸盒。
今天的她与昨晚判若两人——柔顺的黑发披在肩上，浅粉色毛衣衬得肤色如瓷，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
"你的伞。
"她把伞放在桌上，又推过纸盒，"我自己烤的曲奇，作为谢礼。
"俞辰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她放下盒子时一闪而过。
"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己。
""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苏雨晴忽然凑近，俞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是救命之恩呢。
"她的语调轻快，眼神却异常认真。
俞辰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自在，低头打开纸盒。
里面的曲奇做成星星形状，每一块都完美得像是店里卖的。
"尝尝看？
"苏雨晴己经自然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
俞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黄油和香草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
"好吃。
"他由衷地说。
苏雨晴的眼睛弯成月牙。
"太好了，我按照你喜欢的甜度调整了配方。
""你怎么知道..."俞辰愣住了。
"昨天你书包侧袋露出了奶茶店的收据，要的是三分糖。
"苏雨晴歪着头，"我猜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俞辰后背一凉。
那张收据只露出一个小角，连糖度信息都是缩写的。
"你观察真仔细。
""这是我的特长。
"苏雨晴笑着站起身，"对了，我们下午有同一节选修课对吧？
《电影艺术赏析》？
""你怎么——""昨天看到你书包里露出的课本书脊了。
"她眨眨眼，"下午见，学长。
"看着苏雨晴离去的背影，俞辰突然没了胃口。
他把剩下的曲奇塞进嘴里，却尝不出味道了。
那女孩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而且...她为什么要特意去查他们有没有共同课程？
下午的选修课上，俞辰特意选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
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教授正在讲解希区柯克的悬念技巧，幻灯片上《惊魂记》里诺曼·贝茨的微笑让俞辰莫名联想到苏雨晴。
"这里有人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雨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旁边的空位，怀里抱着笔记本和一杯奶茶。
"没有，但..."俞辰还没说完，她己经坐下了。
"给你带的。
"她把奶茶推过来，"三分糖的茉莉奶绿，加椰果。
昨天看到你书包上挂着奶茶店的积分卡，应该是常客。
"俞辰盯着奶茶，喉咙发紧。
"谢谢，但我不渴。
""是吗？
"苏雨晴露出受伤的表情，"那我自己喝好了。
"接下来的课程中，俞辰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教授身上，却总能感觉到苏雨晴的目光。
每当他偷瞄过去，就发现她正认真记笔记，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下课铃响起，俞辰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学长讨厌我吗？
"苏雨晴突然问，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
俞辰僵住了。
"不是...我只是...""那就好。
"苏雨晴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周五有个不错的电影上映，要一起去看吗？
就当报答你的借伞之恩。
"俞辰想说不用了，想说他己经有安排了，但苏雨晴的眼睛在昏暗的教室里亮得惊人，让他想起昨晚雨中的那一幕。
"...好吧。
""太好了！
"苏雨晴拍了下手，"周五晚上七点，校门口见。
对了，你喜欢看恐怖片对吧？
"俞辰再次震惊。
"你怎么——""你的钥匙扣。
"她指了指他书包上挂着的小小僵尸玩偶，"《生化危机》限定版，很难买的。
"俞辰感到一阵眩晕。
这个女孩注意到的一切细节，记住的一切信息，都远远超出了正常社交的范畴。
但看着她期待的表情，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嗯，喜欢。
""我就知道。
"苏雨晴微笑着，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笔记本边缘，"我们会很合拍的，学长。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俞辰注意到苏雨晴刻意调整步伐与他保持一致，两个影子在柏油路上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像一对连体婴。
他突然有种预感，那把伞借出去的那一刻，某些东西就己经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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