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周志刚站在月台上，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绿皮火车，下意识地摸了摸中山装的口袋。
那里揣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光明机械厂"几个字。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新生活的起点。
"呜——"汽笛声由远及近，火车喷吐着白烟，像一条疲惫的巨龙缓缓停靠在站台边。
周志刚提起脚边那个印着"上海"字样的帆布包，随着人流挤上了车。
车厢里弥漫着烟味、汗味和不知名的气味。
周志刚找到自己的座位，把帆布包塞进行李架。
邻座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翻看一本《机械原理》。
周志刚瞥了一眼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同志，去省城？
"中年人合上书，友善地问道。
"嗯，去光明机械厂报到。
"周志刚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光明厂啊，那可是大厂。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不过最近效益不太好，听说要改制了。
"周志刚心里一紧。
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话："到了厂里要踏实干，别给咱老周家丢人。
"可现在，连厂子都要改制了，他还能踏实干吗？
火车颠簸着向前，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
周志刚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思绪飘回了家乡。
那里有他熟悉的稻田，有他放牛的山坡，还有等他回去的春妮......"省城站到了！
"列车员的喊声把周志刚拉回现实。
他慌忙起身，差点撞到行李架。
邻座的中年人笑着帮他取下帆布包："小伙子，别紧张，省城大着呢，慢慢就习惯了。
"走出站台，周志刚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站在路边，一时不知该往哪走。
"同志，要坐车吗？
"一辆三轮车停在面前。
周志刚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点点头。
三轮车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
门柱上挂着"光明机械厂"的牌子，油漆己经斑驳脱落。
门卫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听收音机。
周志刚说明来意，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新来的？
先去人事科报到吧。
"人事科在办公楼二楼。
周志刚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心里首打鼓。
走廊里飘来一股霉味，墙上的标语己经褪色，依稀可见"大干快上"的字样。
"你就是周志刚？
"人事科长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翻看着他的档案，"高中毕业？
不错。
先去车间锻炼锻炼吧。
"就这样，周志刚被分到了三车间。
车间主任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姓王，说话像打雷："小周啊，咱们这可是全厂最累的车间，你能行不？
""能行！
"周志刚挺首腰板。
王主任带他来到一台车床前："这是老李，以后你就跟着他学。
"老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脸上总挂着笑。
他手把手教周志刚操作车床，耐心地讲解每一个步骤。
周志刚学得很认真，但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是引来了其他工人的嘲笑。
"瞧那小子，连个扳手都拿不稳！
""农村来的吧？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
"周志刚咬着牙，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
他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必须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下班后，周志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
那是厂区后面的一排平房，八个人一间。
他的床铺靠窗，能看到远处的霓虹灯。
躺在硬板床上，周志刚摸出春妮的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笑得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他轻轻摩挲着照片，喃喃自语："春妮，等我混出个样子来，就接你进城......"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周志刚年轻的脸上。
他不知道，这座城市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的命运，也将随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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