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科技大学的男生宿舍永远弥漫着泡面与汗水的混合气息。
六号楼308室的空调外机在八月的热浪中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王胖子整个人陷在电竞椅里，全息眼镜闪着幽蓝的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密集的鼓点。
"老时！
借你充电宝救命！
"他突然扯开嗓子嚎叫，震得床架上的灰簌簌往下落。
我掀开床帘探出头，正看见这厮把泡面汤洒在限量版机械键盘上——那键盘缝隙里还卡着上周掉的炸鸡脆皮。
"第十三次了。
"我把备用充电宝顺着床沿滑过去，"记得月底结账，每小时五毛。
"床帘重新合拢成密闭舱室，五块曲面屏在面前拼成环形操作台。
比特币的K线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一条躁动的银河悬在头顶。
左手边的屏幕实时跳动着三十七个矿池的算力数据，右手边的加密聊天室里，ID"量子刺猬"正在兜售刚破解的交易所漏洞。
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一个八度，我摸出降噪耳机戴上，却摸到左耳塞里卡着半块奥利奥——准是昨晚通宵盯盘时饿昏头塞进去的。
楼下传来保安大爷巡逻车的电子播报："防火防盗防诈骗，陌生链接不要点......""时封！
你又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
"王胖子不知何时踩着梯子扒在床沿，全息眼镜歪在油亮的额头上。
我条件反射地按下防窥快捷键，屏幕齐刷刷变成《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电子题库。
"帮妹子代刷网课呢。
"我面不改色地摸出抽屉里的自热火锅，"要不要来份麻辣香锅味的高数辅导？
"凌晨两点西十七分，宿舍陷入奇异的和谐。
王胖子的鼾声与机箱风扇合奏着安眠曲，我的指尖在三个键盘间织出细密的网。
突然，狗狗币的曲线像踩了香蕉皮似的往下滑，加密聊天室瞬间炸出三百条消息。
手机震动的嗡鸣混着楼下煎饼摊推车的吱呀声。
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守门大爷正在监控底下打盹，油锅里腾起的热气在摄像头前凝成乳白漩涡。
这场景莫名让我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古籍区翻到的《梦溪笔谈》——沈括说海市蜃楼是蜃吐的气，那现代人的蜃气该是Wi-Fi信号吧？
敲下确认键的瞬间，阳台外传来晨跑团的脚步声。
领队的姑娘戴着荧光手环，像一串流星划过黎明前的黑暗。
支付宝到账提示音惊醒了晾在椅背上的校服，王胖子从被窝里伸出条胳膊摸索手机："哪个缺德的半夜发红包......"我对着泡面桶里摇曳的烛光拍了张照，滤镜调成赛博朋克风发朋友圈："纪念泡面基金正式升级为佛跳墙基金。
"火苗在桶沿欢快起舞，把"老坛酸菜"西个字映得金光灿灿。
"疯了？
"下铺传来闷哼，一只拖鞋精准命中我的床柱，"大早上装什么文艺青年？
""这叫行为艺术。
"我把蜡烛换成叉烧包，"比如这个叉烧包象征着虚拟经济对实体经济的解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在泡面汤里跳起踢踏舞。
推送栏炸开一连串红色惊叹号：快讯！
江南科技大学联合雷鸣集团突破脑机接口技术瓶颈！
标题下方配着实验室照片，某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试设备，玻璃幕墙倒映出漫天朝霞。
王胖子突然鲤鱼打挺坐起来："卧槽！
这实验室不就是咱学校废弃的游泳馆？
上周我去那儿找无人机，还被保安当偷窥狂追了三条街！
"我咬着凉透的叉烧包点开详情页，目光黏在"神经信号编码速率提升400%"的字样上。
楼下的煎饼摊主举着二维码吆喝，油渍在屏幕上晕染出星云般的图案。
当扫码成功的绿光亮起时，我突然觉得那咧着嘴的像素笑脸，像极了潘多拉盒子的锁孔。
上午的《数据结构》课成了大型补觉现场。
教授在讲台上推演二叉树，底下飘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躲在最后一排刷论坛，雷鸣集团的股票走势图在课桌底下泛着幽幽蓝光。
"同学，能借支笔吗？
"带着薄荷味的嗓音从左侧飘来。
我抬头看见个扎丸子头的女生，她耳垂上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量子点耳钉——这玩意儿去年才在《自然》杂志上刊登过制备工艺。
我把备用笔推过去，瞥见她笔记本上画着复杂的神经突触结构图，页脚标注着"脑机接口信号衰减补偿方案"。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笔尖突然顿住，在"海马体记忆编码"几个字上洇开墨点。
下课铃惊醒一教室的梦中人。
丸子头女生把笔还回来时，指尖残留着实验室特有的冷冽气息。
我注意到她帆布包上别着枚银色徽章，图案是衔尾蛇环绕的大脑剖面——雷鸣集团内部项目的标志。
食堂电视正在重播新闻发布会。
雷鸣集团的总裁在镜头前微笑，身后站着三位穿科研制服的人。
戴圆框眼镜的女士胸牌写着"安博士"，旁边梳脏辫的男人代号"S"，最边上那位......画面突然卡顿，只来得及瞥见那人白大褂袖口绣着个"Q"。
"据说这次技术突破能让虚拟世界延时降到5毫秒以下。
"前排打饭的男生挥舞着筷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以后在元宇宙里吃火锅都能尝到毛肚的脆劲！
"我舀了勺免费汤，紫菜在碗底拼出混沌的漩涡。
手机突然震动，加密邮箱收到封匿名邮件：想知道脑机接口的黑暗森林吗？
附件是段乱码文件，封面截图隐约可见"意识上传"的字样。
傍晚的实验室区域突然戒严。
我抱着蹭空调的借口溜达到游泳馆附近，发现原本生锈的铁门换成了瞳孔识别锁。
透过灌木丛缝隙，看见丸子头女生正和安博士激烈争论着什么，她手里的全息平板不断弹出警告提示。
夜风卷来煎饼摊的香气，我蹲在路灯下研究那份乱码文件。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守门大爷的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同学，你无人机落树上了！
"抬头望去，一架银色无人机卡在梧桐枝桠间，镜头正对着实验室三楼某个亮灯的窗口。
树影婆娑间，似乎看见某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擦拭培养舱，舱内悬浮的大脑组织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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