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镜上血字民国二十三年,江南的梅雨季像一坛陈年绍酒,将长生戏班的飞檐斗拱泡得发软。
云袖卸了妆,指尖的朱砂在青瓷水盆里洇开,恍若十年前那个雨夜,师傅抱着浑身是血的她跨过门槛时,衣襟上晕开的红梅印记。
更漏刚响过二更,后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惊得梁上燕巢里的雏鸟发出细弱的啼鸣。
云袖一惊,她踩着缠枝纹木屐跑过穿堂,廊下灯笼在风里摇晃,将“长生戏班”的金漆匾额投在青砖上,像具倒悬的棺木。
推开门的刹那,青铜镜的碎碴扎进鞋底,班主的月白长衫垂落在雕花房梁下,腰间绦带系着的“长生”铜铃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清响——与十年前她在乱葬岗捡到的那枚残铃一模一样。
“师父!”
云袖扑过去时,撞翻了案头的檀香炉,沉水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师傅的手还带着体温,腕骨处三道浅疤硌着她的掌心,那是十二岁那年她学握檀板,因紧张过度被竹片划破留下的。
那时师傅用沾着朱砂的手指点她额头:“我阿袖的手,是要握金銮殿的朝笏板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好旦角的手,就得留些戏里的印记。”
碎裂的青铜镜上,“莫信戏中人”五个朱砂字还在往下滴血,血迹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蝶形,翅尖恰好落在顾承砚三日后才会出现的位置。
小徒弟阿毛躲在门后,髻上红头绳滴着水——不知是檐角漏雨还是泪水:“师姐,镜、镜里有个人影!”
三日后出殡,棺木行至戏班旧址的竹林时,抬棺的壮汉们突然集体呕血。
云袖看见新土翻卷处,半截手腕从腐叶中伸出,腕骨上的“长生”铜铃刻着《牡丹亭·离魂》的戏文:“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
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从小来觑的千金重,不孝女孝顺无终。
当今生花开一红,愿来生把萱椿再奉…………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
与师傅棺中陪葬的那枚严丝合缝。
疯婆婆拄着竹杖立在竹影深处,竹杖顶端缠着的红梅绢花,正是云袖昨夜守灵时不慎遗落的。
“第三任班主归位喽。”
她的声音像生锈的琴弦,“头任班主悬梁时,镜面上刻的是‘戏无真’;二任班主投井前,刻的是‘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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