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己经持续下了三个小时，颜书瑶站在颜氏药业大厦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她手中握着还有余温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这是今天第六杯咖啡了。
"颜总监，王副总让您过去一趟。
"助理小林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
书瑶看了眼腕表，22:15。
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将抗癌药研发方案第七版装进文件袋。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她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米色风衣的领口己经有些发皱。
"书瑶啊，不是叔叔说你。
"王副总坐在真皮转椅里，手中的钢笔一下下敲着桌面，"这个方案董事会己经否决三次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办公室的灯光很亮，照得他秃顶泛着油光。
书瑶看着墙上父亲与王副总的合影——那是二十年前颜氏创立时的照片，如今父亲半退休在瑞士疗养，而曾经亲切的"王叔"正在一点点蚕食父亲的心血。
"数据显示未来五年血液肿瘤药物市场...""数据数据！
"王副总突然拍桌，"你父亲创立颜氏靠的是胆识，不是这些纸上谈兵！
"他将方案扔进碎纸机，锯齿状的刀片缓缓碾过那些熬夜完成的图表，"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才是颜氏的根本。
"走出办公室时，书瑶的指甲己经深深掐进掌心。
电梯镜面映出她通红的眼眶，但她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种时候，她格外想念父亲。
雨比来时更大了。
书瑶站在大厦门口，看着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个时间点打车至少要等半小时。
犹豫片刻，她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决定抄近路回家。
巷子比想象中更暗。
雨水冲刷着斑驳的砖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腐臭。
书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粗粝的男声："把钱交出来，病秧子！
""听说你爸是开药厂的，零花钱不少吧？
"借着远处便利店微弱的光，书瑶看见三个混混围着一个瘦高的少年。
领头的人揪着少年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墙上。
少年苍白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目，湿透的校服贴在单薄的身躯上。
书瑶本该转身离开的。
这个时间，这种地方，多管闲事只会惹上麻烦。
但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得近乎死寂，仿佛早己习惯这样的对待——让她想起了十七岁时的自己，第一次参加董事会时被那群老狐狸刁难的眼神。
"住手！
"她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三个混混同时转过头，黄毛松开少年的衣领，朝她走来。
书瑶闻到了浓重的烟酒味，看见对方手臂上狰狞的刺青。
"大姐，少管闲事。
"黄毛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我们只是跟这位小兄弟借点钱花花。
"书瑶没有退缩。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照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我己经报警了，警察五分钟就到。
"她故意抬高音量，"顺便说，我认识市局刑警队的张队长。
"混混们交换了下眼神。
黄毛啐了一口，弹簧刀在指尖转了个圈："算你狠，病秧子，下次看谁还能救你。
"说完，三人骂骂咧咧地消失在雨幕中。
少年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校服己经被雨水和血水浸透。
书瑶快步走过去，发现他的右手腕有一道狰狞的擦伤。
"能站起来吗？
"她蹲下身，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药味，"附近有家诊所还开着。
"少年抬起头，湿漉漉的刘海下，那双漆黑的眼睛让书瑶心头一震。
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嘴唇因为失温而泛白，但眼神却清明得可怕："谢谢您，我自己能处理。
"书瑶注意到他的校服虽然破旧，但洗得很干净，左胸别着市一中的校徽。
她不由分说地扶起他："就当是让我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安心，好吗？
"诊所的灯光刺眼而冰冷。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检查伤口："需要缝两针。
"他转向书瑶，"你是家属？
去缴费吧。
"书瑶缴完费回来时，少年己经缝好伤口，正笨拙地用左手系校服纽扣。
她看见他锁骨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被湿透的衣领半遮半掩。
"打架弄的？
"她递过干毛巾。
"手术。
"少年垂下眼睛，"小时候的心脏问题。
""叫什么名字？
""云衡。
市一中，高三。
"碘酒的味道在狭小的诊室里弥漫。
书瑶想起自己包里那份被否决的抗癌药方案，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她看着云衡苍白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你父亲...真的是开药厂的？
"云衡的手指微微一顿："小药厂，去年就倒闭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书瑶的工牌上，"您是...颜氏药业的人？
"书瑶点点头，取出名片递给他。
云衡接过名片时，指尖冰凉。
他认真地看着上面的烫金字，然后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层的夹层："谢谢您，颜小姐。
""叫姐姐吧。
"书瑶笑了笑，"我比你大不少呢。
""谢谢...书瑶姐。
"云衡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让书瑶心头一暖。
雨停了。
书瑶拦了辆出租车，把伞塞给云衡："家住哪？
我送你。
"云衡摇摇头："不用了，我父亲...不喜欢陌生人到家里。
"看着出租车驶离，书瑶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找口袋——她的口红不见了。
大概是刚才在巷子里不小心掉落的。
她不知道的是，巷子深处，一个撑着黑伞的中年男人正弯腰捡起那支口红。
男人对着手机低语："查清楚颜世昌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摩挲着口红上的logo，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云衡那小子，倒是意外给我搭了条好线。
"远处的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照亮男人手腕上的表——表盘背面刻着"云氏制药"西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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