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的雨夜像一缸显影液,将陆公馆的轮廓逐渐泡出狰狞的细节。
李沐凡的黑色轿车碾过水洼时,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正以每分钟72次的频率刮擦着,这个数字让他想起人类心跳的临界值——再快就要猝死了。
"死者陆振华,五十六岁,荣昌轮船公司董事长。
"陈六的声音混着雨声刺进来。
这个新来的助手撑着一把军绿色油布伞,伞骨第三根肋条明显是用日军三八式步枪的枪管改造的。
李沐凡注意到他念报告时,喉结在颈部旧伤疤上滑动的方式很特别——那是被钢丝绳勒过的痕迹。
尸体在书房。
推开雕花柚木门的瞬间,李沐凡的怀表突然走快了十七秒。
黄铜座钟停在十点十七分,钟摆的镀金层有七道新鲜刮痕,正好是他实验室培养皿的编号顺序。
陆振华仰面倒在波斯地毯中央,深紫色睡袍前襟浸透暗红,双手交叠成佛陀打坐的姿势——但掌心朝外,这是藏传佛教超度亡灵的手印。
"死亡时间?
"李沐凡单膝跪地,鹿皮手套拂过尸体下颌。
"初步判断十点到十一点。
"陈六的军靴碾过地毯某处,"但巡夜人坚称九点半还看见书房亮着灯。
"李沐凡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的手套在尸体耳后蹭到一点黏腻——是融化的白巧克力,这种比利时进口货会在体温下维持37分钟的软化状态。
计算器在他脑中飞速运转:尸体温度、室温、巧克力熔点......"死亡时间九点西十二分。
"他摘下金丝眼镜,"有人把钟调慢了三十五分钟。
"法医递来的报告突然被风吹开。
钢笔滚落时,李沐凡猛地抓住陈六右手腕——这个退伍军人的虎口有火药灼伤,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无名指第二节的茧子,那是长期使用电报发报键才会形成的特殊角质层。
"你懂摩斯密码?
"陈六抽回手的动作让桌面的青瓷镇纸晃了晃。
李沐凡的放大镜己经转向红木书桌,在镀金台灯底座发现几道划痕——看似杂乱,但若用硝酸银显影,会浮现出一个残缺的"艹"字头。
暴雨突然变得狂暴。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月白色旗袍掠过转角时,李沐凡的显微镜捕捉到林曼姝发现栀子花的花粉——在400倍镜下,那些花粉颗粒表面居然刻着微型数字。
女管家消失在楼梯口时,她鞋跟带起的雨水在鲁米诺试剂反应下,泛出诡异的蓝绿色荧光。
"有趣。
"李沐凡用镊子夹起死者无名指指甲缝的残留物,"香膏里混着孢子。
"他随身携带的便携培养箱开始嗡嗡运作,菌落将在八小时后告诉他,这些真菌来自1931年的长江江底。
陈六突然拔出匕首插在书桌上。
刀尖钉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沉船事故现场,年轻的陆振华站在甲板上,怀里抱着个婴儿——那孩子手腕的胎记与陈六锁骨下的弹痕完全重合。
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呻吟。
在两人同时转身的刹那,十点十七分的指针轰然坠落,砸碎了地板上正在生长的菌丝群落。
那些荧光的菌丝迅速拼出一行德文:**"Willkommen zurück, Versuchsobjekt Nr.7"**(欢迎回来,7号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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