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洪目光落在葛先生身上,面色一沉:“葛先生!
为何作此态?”
前一秒还在打鼾的葛先生微微睁开眼,醉眼朦胧地看了苻洪一眼,随即咧嘴一笑:“请大将军恕罪,我听众人之论如履春冰,皆是取死之道,既然早晚是一死,不如今朝先醉去?”
苻洪听罢,心中一惊,忙低声问道:“先生,可有高策?”
“只恐言语有违,让大将军及诸位将军怪罪,故不敢轻言。”
“先生勿忧,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怎会因进言而加罪于人。”
苻洪原本是一个宽厚之人,深知葛先生之才,刚才所怒无非是用来平息众将不忿之意。
葛先生听罢,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走到地图前,指着后赵的疆域说道:“大将军,诸位将军,你们看,这后赵的江山,如今就像这酒壶里的酒,看似满满当当,实则早己浑浊不堪。”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不知葛先生此言何意。
麻秋忍不住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葛先生眯起眼睛,缓缓说道:“石皇将亡,太子石世年幼,难撑大局,必为其兄所忌恨,而石家兄弟子侄智少而德寡,荒淫残暴者多,为争夺皇位必定会相互残杀,石皇一死,祸乱恐起。
且朝中如张豺之辈亦是蠢蠢欲动。
我们若此时起兵,固然能占据一时之利,但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各方势力将合力的围剿。
虽说大将军及诸位位将军勇猛善战,倘若能速战速决还好,一但战事胶着,我方恐怕很难有胜算。”
“如若退守一隅,可否?”
“退守一隅虽可暂保,但终究是坐以待毙,取死之道。”
“哈哈哈,先生此言差矣!”
苻洪忽然朗声大笑道。
“想我年少时随父起兵,先随刘曜后投于石皇,驰骋沙场虽不能称王,自保必定无虞。”
“大将军且听我说,若新皇登基,政权新固之际,大将军手握重兵,以石家儿郎心胸,岂能心安,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到时候只怕一纸调令,对大将军明升暗降,委以他任,届时手中失去兵权,大将军是反还是顺,怕都难以抉择。”
苻洪听罢心中大惊,忙道。
“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行事?”
“降于东晋,借机回归氐族故地以此为根基,统一各部族,如此一来,退可守,进可攻,到时候大将军必能实现平生所愿。”
此言一出,大帐中顿时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先生,只恐东晋不会轻易接纳我们。”
“非也,非也。
东晋与后赵对峙由来己久,非不想图之。
然晋皇昏聩暗弱,门阀各自为立,虽有心却是无力。
大将军盛名远播,若此刻归晋,无异于断后赵之臂膀资与敌国,必将使赵弱而晋强,怎会拒绝!”
帐内众将听完葛先生的分析,纷纷陷入沉思。
麻秋和潘将军虽然有不同意见,却见苻洪认同葛先生所言,便都不再言语。
次日,葛先生带着两名随从,一路快马向东晋而去。
东晋朝廷。
中书令王坦之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却不失威严:“听闻葛先生远道而来,代表苻将军有意归顺我朝,不知此事可否属实?”
葛先生微微一笑,拱手答道:“王公明鉴,苻将军久仰东晋朝廷威德,心向往之。
今特遣在下前来,正是为表达归顺之意。
苻将军愿率部为朝廷效力,共图大业。”
一旁的大司马恒温闻言,眉头微皱,略带疑虑地问道:“苻将军素以后赵为依,曾投刘曜,又投石虎,如今突然转投我朝,如此朝三暮西之人,岂能让人安心?”
葛先生神色从容,答道:“大司马所虑极是。
然苻将军虽曾依附后赵,实为形势所迫,并非其本意,后赵石皇暴虐无道,苻将军早有不满。
今闻东晋朝廷仁德广布,天下归心,故愿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
至于氐族,地处偏远,部族之间多有不睦,且对朝廷多有侵扰,苻将军本属氐族,若回归故地,必有约束之策。”
王坦之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问道:“若朝廷接纳苻大将军,其有何具体谋划?”
葛先生正色道:“苻大将军骁勇善战,若能得朝廷支持,必能迅速整合氐族力量,为朝廷镇守边陲。
氐族民风彪悍,善战之士众多,若能得其心,必成朝廷得力臂膀。
苻大将军愿为朝廷牵制后赵,开疆拓土,以报朝廷知遇之恩。”
恒温听罢,神色稍缓,但仍谨慎道:“此事关系重大,需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葛先生可暂留建康,待朝廷商议后再行答复。”
葛先生拱手致谢,道:“多谢大司马,王尚书,苻大将军一片赤诚,愿朝廷明察。”
王坦之微微一笑,道:“葛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
朝廷必会慎重考虑,还请先生安心等候。”
葛先生点头称是,心中明白此行己成功大半。
接下来的几日,他耐心等待,同时暗中与东晋朝中的一些重臣接触,进一步为苻洪争取支持。
数日后,东晋朝廷终于做出决定,同意苻洪归顺,并赐予封号氐王加征北大将军,命其统领氐族故地,为东晋镇守边陲。
苻洪得知东晋朝廷的答复后,心中大定,立即派遣西子苻雄先行回氐族,做好回归故地的准备。
营帐内。
麻秋独坐,烛火摇曳,映出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案几上摆着一壶冷酒,酒香混着帐内潮湿的气息,显得格外沉闷。
苻洪即将启程脱离后赵,回归氐族故地,让他心烦意乱。
"东晋朝廷竟如此轻易答应了他的请求!
"麻秋低声咒骂,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平息心中的郁闷。
帐外传来脚步声,麻秋抬头。
帘幕掀开,潘将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麻将军,怎么独自一人饮酒?
"潘将军走进帐内。
麻秋将酒壶推到他面前:"潘将军来得正好,陪我喝两杯。
"潘将军坐下,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抿了一口酒,缓缓道:"麻将军有心事?
"麻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握紧酒杯:"大将军脱离后赵回归故土,只怕我们这些为他效力多年的部下,今后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潘将军轻笑一声,放下酒杯:"麻将军何出此言?
大将军得到东晋朝廷支持,回归氐族,必将大展拳脚,开疆拓土,到时候还怕没有你我兄弟用武之地!
"麻秋皱眉:"你有所不知?
氐族是大将军故地,故交甚多,你我毕竟是外人,只怕到时候会被排挤,哪里能如现在这般逍遥。”
潘将军轻笑道:"麻将军多虑了,以你之勇,若受排挤,西海之内还愁无用武之地?
"麻秋沉默片刻,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瞬间又大笑道:"哈哈哈,说的好!
如此乱世,料想大将军也不会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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